运动会如约而至,周正溪比迟冉这个参赛运动员还要紧张,上场前一直给她梳理要点,又是帮她拿号码背心又是陪她检录。
“你省省吧,我在这边不会有事的。”苏悠白了他一眼。
周正溪作为体育生,是不能参赛的,只能站在场外干着急,不是在这片场地转转就是跑到沙地看看扔实心球的同学,恨不得分身,代替他们比赛。
他去接力赛的路上碰见黎歌,忙叫道:“黎老师。”
黎歌对点了点头,走出去几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问:“对了,刚刚女生800检录,你通知了吗?”
“通知了,老师放心吧。”周正溪比了个ok的手势,“方蕊耐力很好不必担心,迟冉我让苏悠和江昊帮忙去扶了。”
黎歌忽然想起几天前迟冉跟她说过,自己要参加长跑的,每天放学要练习。
她快走几步,走到运动场的终点处。
“黎老师?!”江昊见黎歌来了,立刻让了让旁边的座位,“坐这,马上就是我们班两位学生跑了。”
苏悠也起立,叫了声“黎老师”。
方蕊和迟冉并不在同一组,她先跑完,见到黎歌立刻装作很累的模样。
“黎老师。”
黎歌给江昊使眼色:“男生扶一下,带她回班上,让班委用班费买水。”
江昊左右为难,他本来是要等迟冉的,这下有点尴尬了。
“你去吧,迟冉的水在我这里呢。”苏悠晃了晃手中的保温杯。
江昊迟疑了下,还是拿了几张纸给方蕊:“走吧,我们回班上。”
方蕊一边擦汗一边对黎歌说:“黎老师,我这次跑的还不错,应该能进前三。”
黎歌:“尽力就好了,名次不重要的。”
方蕊本想要得到黎歌的赞扬或者是黎歌扶自己回去,谁知道扑了个空。她不死心地问:“那黎老师我也可以有奖励吗?”
她之前去语文组看见黎歌给迟冉小零食的场景,黎歌看上去那样不好接近,唯独对迟冉那么偏爱。
黎歌点头:“我跟班委说过了,的名次的都有奖励的。”
江昊带着方蕊走后,苏悠站起来:“黎老师,我要去准备项目,迟冉可不可以麻烦您一下。”
她知道迟冉一定更想让黎歌站在终点等自己的。
黎歌点头,从她手中接过保温杯:“你去吧,比赛不用紧张的,名次不重要。”
苏悠表示明白以后,从另一边出了操场。
迟冉是倒数第二组,她不会想到黎歌在终点等她。
当她跑过一圈,体力明显不支,光靠着这半个月训练哪里能够速成。她用力摆动胳膊,却好像是一圈打在棉花上。
最后一圈她努力睁开眼,汗水从鼻梁划过,阳光正好迎面而来。
是光啊,她从来都是朝着光大步奔跑。
身边有超过她的,但她无从察觉,她眼中只有光,以及光影里站在终点的身影。
是黎歌。
黎歌在看她,只在看她。
迟冉用尽力气,脚步碾过终点线,张开双臂扑进黎歌怀里。
“慢点……”黎歌被带着后退几步,支撑着她的身子,让她尽可能站直些。
迟冉不想松手,她很留恋这种温暖。
黎歌的怀抱是温暖的。
累固然是累,但如果是黎歌在终点等待,她奔跑多远都值得。
“对不起,我拿不到第一了。”迟冉埋在她怀里,闷闷的说。
黎歌用纸擦了擦她额前的汗,“没关系的。”
她把保温杯递给她,“喝一小口。”
迟冉才不会只喝一小口,她觉得自身处在沙漠里,渴求一方绿洲。
“柠檬的吧。”黎歌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迟冉连连点头:“我才不喝白开水呢!”
“我想吃糖。”迟冉仰着头,阳光下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浅浅的梨涡就在脸颊。
迟冉适合笑容。
迟冉本就应该这样,阳光明媚的,不该去想长远的未来,不能和自己一样,瞻前顾后。
黎歌应允:“待会儿和我去办公室拿。”
“好,黎老师对我最好啦!”迟冉挥了挥手臂,却因为刚才的跑动已然酸涩,又狼狈的放下。
笑容不减。
像是个小太阳。黎歌忍不住也弯了弯嘴角。
他们的话剧表演在第二天晚上,全年级都汇在礼堂。
“台词再给我看一眼!”江昊急急忙忙,拽起桌上的台词本就跑。
他是男主角,自然是紧张的不得了。
蔡轩博本来是和江昊共同竞争王子的角色,哪知杨思瑜直接内定江昊为男主角,自己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旁白。
苏悠和几个女生饰演小美人鱼的姐姐,正在一旁化妆间化妆。
“小冉,快来,喝口水。”杨思瑜捏着一瓶矿泉水,插了根吸管递给迟冉。
迟冉接过来抿了口:“我怕待会儿上厕所,还是少喝点好了。”
她的妆是杨思瑜亲自找人化的,女主角必须要精致。
杨思瑜在一旁看一边提意见,一边还忍不住夸赞迟冉的皮肤好。“我们小冉,这皮肤白,粉都不用打很多呢。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当然要做女主角啦。”
化妆师也跟着夸:“我也经常接手这种话剧表演的妆面,这小孩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待会儿让你们黎老师看看,我们家小冉就是小公主呢!”杨思瑜宝贝得不行,帮迟冉把头发挽好,又给她理好裙子。
迟冉今天穿一身纯白纱裙,妆容恰到好处,本就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微微泛红。
江昊看直了眼:“妈呀,迟冉,你这比平时好看几万倍!”
“胡说什么,我们家小冉本来就好看!”苏悠白了他一眼。
迟冉小声地问苏悠:“你看见黎老师了吗?”
苏悠隔着红布往台下看一眼,教师都在一二排,她看见黎歌和班上几个老师都坐在一起,朝迟冉点头。
黎歌也刚到礼堂,就剩下一个座位,旁边是周蓉和刘澈。
“黎老师班上是什么节目啊?”周蓉是隔壁的英语老师,忍不住打听。
黎歌:“我也还不知道,都是他们自己选的。”
她从不插手班上同学的活动,因为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由他们去做就好。
刘澈见黎歌没有要跟自己说话的打算,干脆主动开口:“黎老师今天很漂亮。”
黎歌其实只化了淡妆,头发剪短了些,搭在肩上却温和几分。她穿一件暗蓝色长裙,室内温度高,便脱了外套搭在手上。
“谢谢。”黎歌的声音没有温度。
她并不知道三班是第几个上场,可当看见杨思瑜握着手机,弯着腰跑到台下拍照,就知道轮到他们班了。
江昊趁着主持人念台词的间隙,往台下瞟了眼,“我靠,我女神也来了,我要好好表现。”
“黎老师在哪里?”有女生问。
“台下第二排第三个,哎,刘老师也在呢!”
“据说刘老师在追黎老师呢,帅哥美女,我嗑死了!”
……
迟冉撇了撇嘴,刘澈长得帅又如何,黎歌根本看不上他。
他们上台,首先是小美人鱼有了双脚,能够去参加王子的宴会那一幕。
“哇,你们班女生都好好看!”周蓉夸赞,小声地靠在黎歌耳边说,“美人鱼是谁演的,长得跟洋娃娃似的。”
黎歌看着台上的女孩,勾了勾唇角:“我的课代表。”
“语文课代表,这英语说得也好啊!”周蓉身为英语老师,都忍不住夸一句标准。
杨思瑜一手举着手机,一面朝黎歌眨眨眼,那兴奋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我能有幸请你跳一支舞吗?”王子问。
“当然。”
于是美人鱼牵起裙摆,在一束灯光的追随下从左侧到舞台中央。
黎歌不自觉拿起手机,点开相机,拍下这一幕。
迟冉本该是自信又骄傲的,黎歌在见她第一眼就这么认为。
“黎老师很满意你的课代表啊。”刘澈随口问了句。
“嗯。”黎歌没有看他。
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美人鱼面向大海:“我不会拿他作为筹码,也不可能害他,我选择化为泡沫,我多么希望他活着,因为我爱他啊……”
迟冉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这本剧本她反复读了很多次,其实她很理解这种感受,这种握不住的感情像极了她的父母。
她是多么希望有一个和谐美满的家。
但是那种忧郁只能埋在心里,成为自己的秘密。
面对心爱的人,她要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
因为她懂什么是爱。
所以她笑了,黎歌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里多了些平日里不易察觉的哀愁。
这小孩不愿意跟她说,即使她私下也有问,可总是向迟冉的固执投降。
她自己本就是情绪很淡的人,无悲无喜的生活,也无波无澜。她只是好奇,明明前一晚还哭着的小孩,第二天见了她还是会笑靥生花地跑向她。
似乎不是没心没肺。
迟冉最后一眼望向台下的某个位置,她唇边张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集体鞠躬,台下掌声如雷。
黎歌眼睛里的笑,都是迟冉映射进她眼底的。
太明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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