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静安居内，凤君大人的寝殿烛火通明。
陆尧抱着被子，往地上一铺，拍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大功告成。”
萧景渊默默看着，突然就有些后悔下午时自己那一瞬间“不与傻子一般计较”的想法让自己同意他留下来。
萧景渊的寝殿依旧是如同他本人一般的冷冷清清，一张檀木书案，一扇水墨丹青竹影屏风，一张软塌，一床薄被。
其余便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门旁贴墙放着一排只有半人高的木柜，上面端端放着花草瓶器。
现在的天到了晚上已经有些冷意，但萧景渊的寝殿早早烧上了地龙。
陆尧歪着合衣往地上一躺，薄薄一层被褥挡不住地龙的暖，他忍不住叹谓一声：“凤君大人您这殿真暖和。”
萧景渊拉上屏风，不做回复。
【提醒：任务二“共处一室一个时辰”进行中，请宿主把握时间，不要被中途赶出去。】
怎么可能，陆尧心道。
我现在就闭紧了嘴不说话，他能找到理由赶我出去吗？
答案是，能。
陆尧刚刚嘲讽完系统，下一秒就听见那道好听但不近人情的声音突然毫无预兆地就开始赶人，“出去。”
陆尧果断装死：“……”
似乎有衣物摩挲的声音，是萧景渊起来了。
陆尧闭着眼，双手贴在腹部，一副走得很安详的样子。
他绕过屏风，站在陆尧那乱糟糟的被子旁边，开口：“你呼吸声太大了。”
“去偏殿睡。”
“怎么可能！”陆尧猛地坐起，立马反驳。
“我刚刚可一直憋着气的！”
他坐起突然，一个仰卧起坐差点一头插进萧景渊两腿之间。
萧景渊不着痕迹地往后两步：“……”
陆尧发尾微卷，有点像是长时间折卷留下的浅浅痕迹，方才在地上躺着现在束起的发也有些散乱了，头顶更是不知道怎么弄得乱糟糟的，像是去钻了谁家狗洞一般。
陆尧抬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挣扎，“我怎么可能呼吸声大，我怕你嫌弃我我刚刚都没敢怎么喘气。”
萧景渊：“不喘气你就死了。”
陆尧奇怪看他一眼，“是没怎么喘，又不是没喘。”
“嗯。”萧景渊低垂着眼看他，眼尾利落收起的弧度此刻居然显得有种诡异的慈悲，“你喘气了，很吵。”
陆尧伸出一根手指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我？”
“怎么可能。”陆尧甚至觉得可笑，抬着眼看现在态度强硬到几乎有些不讲理的萧景渊，“我都没听到你喘气，你怎么会听见我喘气，这声音都是相互的……”
萧景渊：“我耳朵好。”
言下之意……
“你耳朵不好。”
陆尧：“……”
【好感度发生变化，目前好感度：1】
陆尧：“…………”
骂我两句他就开心了是吧。
系统，你能不能弄他？
【识别中……抱歉，无法完成。】
陆尧心底大骂，废物！
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生怕出声说些什么萧景渊直接把自己拎起来扔出去了。
毕竟，他这个身高体型也不是不可能。
对峙期间，陆尧抬头抬得几乎脖子都要断了，终于，门外传来一道救赎般的声音。
“凤君大人，陛下唤您去……”
“不去。”萧景渊当即拒绝，“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这……”婢女在外有些为难，低声还是将话传完：“御前苏公公来传话，说陛下有要紧的事唤您去夏良卿宫内。”
苏公公？
陆尧闻言好奇问除了他之外的另一个活人，“是叫苏培盛吗？”
萧景渊看他，似乎是已然接受他脑子不好净说胡话的事了，一本正经：“叫苏培败。”
陆尧当即怪叫一声，跃跃欲试：“我好像认识他哥哎。”
“他哥是不是叫苏培盛？”
萧景渊不答，道：“起来，跟我一起去。”
“哦。”陆尧下意识乖乖起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他。
萧景渊视线落在他鸡窝一样的头顶上，默默看了两秒又移开视线，什么都没说，抬脚走了出去。
一无所知的陆尧屁颠屁颠跟在后面，还在心中跟系统商量。
“你那个时间能不能存档啊，给我存着一会回来接着计时。”
【抱歉宿主，无法存档。】
陆尧：……废物！
【……故障，无法接收评价。】
……
此时的夜已经深了，温度骤降，萧景渊没让婢女跟着出来掌灯，而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陆尧。
陆尧提着宫灯，走在凤君大人身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这么冷是我提灯啊？”
他衣物本就不厚，白日里穿着倒也还好，方才在殿内有地龙也无甚感觉，此刻到了室外冷风一吹，整个人都要冻醒了。
萧景渊闻言沉默看他一眼，没说话但又似乎说了很多话。
半晌，陆尧终于反应过来，哦，他是凤君。
拐过一片安静的区域，陆尧终于见识到所谓的繁华宫苑。
为首的太监婢女见到萧景渊，立马跪地行礼，道陛下和诸位男妃都在殿内等候。
“凤君大人，这位是……”
婢女迟疑地看了一眼陆尧，谨慎告知：“陛下说，旁人不得入内。”
陆尧将手中的宫灯交给一位婢女，看了萧景渊一眼。
“这是陆郎君。”萧景渊说明，看了那婢女一眼，淡淡诘问：“宫内人都认不全吗？”
婢女瞬间跪倒在地，颤声认罪，说希望凤君饶她一命。
陆尧狐疑地看了眼萧景渊，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宫女，道：“你先起来吧，这晚上地上那么凉。”
婢女不敢动，萧景渊见状看了眼陆尧，随即抬脚走远，留下一句自己下去领罚。
陆尧着急忙慌跟上他，与他并肩走着，悄声问他：“她不也没犯什么错吗，这也要领罚？”
萧景渊脚步一顿，侧目看他一眼，问：“你也想领罚吗？”
陆尧顿住，道：“我不行，我脑子还没好透呢。”
“我万一就该想起来了，但是一罚我又忘了怎么办，我不领。”
萧景渊收回视线，冷淡：“那就闭嘴。”
陆尧：“……哦。”
夏良卿是新入宫的男妃，据说是户部侍郎从江南特地找寻的美人。
面如桃花，身姿削薄，美得雌雄莫辨。
陆尧进殿后，先是左右扫了一圈。
见一二十个长相柔美的男人皆是静静看着他们二人，又赶紧低头默着声跟在萧景渊身后。
但陆尧的出现惹得祁翎看了他好几眼。
毕竟他记得，自己好像没有叫他过来。
“陛下，何事。”萧景渊站定，既不行礼也不恭敬。
祁翎收回视线，问：“他怎么跟你一起来了？”
陆尧这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自己，抬头看了一眼，张嘴就来：“我去找凤君大人喝茶了，就一起过来了。”
“喝茶？”祁翎眯了眯眼睛，笑了一声：“朕怎么不知道，凤君还有和人一起喝茶的习惯呢。”
萧景渊似乎有些不耐烦，轻微得皱了皱眉，问：“到底什么事。”
祁翎揽了揽坐在自己身边的夏良卿，终于说起正事。
“夏良卿乐得热闹，邀请了合宫过来赴宴，但是方才……”
祁翎话说一半，似乎又注意到陆尧还未曾行礼，轻“嘶一声”问他：“陆朗君，你给朕行礼了吗？”
现代人的陆尧一无所知，“……啊？”
原来还要行礼，他见萧景渊没动，还以为自己也不用动呢。
可他压根不知道怎么行礼，脑子里播了一圈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心里又觉得直接跪下很没面子，于是左右权衡，最终求助一般看了眼萧景渊。
萧景渊余光注意到他，于是侧目询问。
“怎么行礼啊？”陆尧显得格外拘谨，问：“要跪吗？”
萧景渊：“……弯腰。”
陆尧闻言赶紧朝这位脾气不好的皇帝鞠了一躬。
祁翎没什么表情的嗤笑一声，似乎觉得很没意思，于是接着道。
“酒里有毒，所以特请凤君大人过来看看。”
祁翎说罢倾身朝前，问：“你猜猜，毒是谁下的？”
萧景渊哪里会知道，于是问：“谁？”
祁翎又靠坐回去，看着萧景渊冷冷淡淡的眉眼，伸手搂住与自己同坐一席的夏良卿，语气懒散到吊儿郎当：“你问朕，朕让你猜。”
萧景渊似乎明白过来，问：“我。”
“行啊，不愧是长公主送来的人，就是聪明。”祁翎夸他，“一下子就猜准了。”
听到一切的陆尧目瞪口呆：“…………”
这是，甚么意思？
他下意识看萧景渊的侧脸，看他依旧一脸平静到淡然的模样，忍不住问：“你……”
萧景渊闻言出声，似乎这到底是不是他干的都无所谓，“所以陛下要怎么罚我。”
祁翎问他，“你这是在认罪吗？”
萧景渊不答，只道：“陛下想罚就罚，何须管那么多。”
祁翎笑，他面色晦暗，眼周有些纵欲过度的浮肿，一脸倦容，道：“朕哪里能罚长姐送来的人。”
“朕喊你过来，是要你指一人。”
“你指谁，这件事就是谁干的，朕就立马把他拖出去斩了。”
“怎么样？”
陆尧听完，抬眼下意识环视一周。
席位上的男妃似乎年岁都不大，约莫都是在十九二十岁的年纪，闻言立刻脸上都慌乱起来。
祁翎不疾不徐，怜惜地摸了摸夏良卿的脸，“毕竟，爱妃的眼睛都瞎了。”
陆尧闻言更是愕然，下意识看向眼部拢着一圈白绸的男子，他还以为这是特意的打扮。
原来是已经瞎了。
“这样。”萧景渊闻言随意抬手，连方向都未看，道：“那就这位吧。”
他仿佛根本不在乎指的是谁，也不在乎是谁去死。
被指中的男妃顿时惊慌失措，赶忙从席位上跪至大殿中央，连声求饶：“陛下！陛下！！不是臣侍干的，不是臣侍……陛下！”
祁翎丝毫不心慈手软，摒弃吵闹的求饶声，抬手一挥，“拉下去，斩了。”
陆尧表示：这个场景我隐约知道是什么，好像是叫宫斗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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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予夺生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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