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也许是跟白词待一起久了,不自觉沾染了白词身上一些特质,譬如哪怕生活再难再苦,有再多奇葩事,该吃吃该喝喝,啥事都不往心里搁,人生也确实需要这个态度。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

顾白二人穿好衣裳出去盥洗,白三郎去修补茅草屋。

顾影瞧着白三郎那简单的修补工具,也知道为何白词如此淡定,估计这茅屋经常漏水,白词都习以为常了。清凉寺村挨着山,有山的地方夏季常有风雨,还好不是冬天,不然可就麻烦了。白词活到现在,也真是生命力顽强啊。

说起白词,顾影转头向她瞧去,见她又穿了之前那身淡绿色衣裳。原来这白词的夏衣只有两身,来回换。这些天来,她就没见过白词穿其它衣裳。

白词发觉她的注视,目光移向她。

这时,钱六娘道:“先吃饭吧。”

顾白二人听话去了。吃饭中途,顾影道:“丈母,今日我跟你们一起下地吧。”

钱六娘瞥她一眼,道:“你在家没干过甚活吧,能吃得了苦吗,不然你还是等秋季,去书院读书。”

顾影笑道:“我行的。”她心里纳闷:“丈母是如何看出我没做过活的,我只是没做过粗活,且顾家也不需要我做粗活。”

原来顾影虽说自己家里是打猎的,可顾影皮肤白嫩,怎看也不像是在外忙碌、经历风吹日晒的样子。是以钱六娘断定顾影在家不承担家中经济负担,估计家中老人也是想着让顾影读书,从顾影能找到白词的冲喜文书来看,此人倒也识字。她与白三郎商量过了,靠着顾影识字的基础,送他去学堂,加之他又聪明,不会比旁人落后太多。但凡顾影是个蠢的,她们都不会想着送顾影读书。

钱六娘听顾影这样说,微一思量,暗道:“也不知顾影这孩子能不能吃苦,先让他做些苦活,累他一累,兴许在书院里也能知道读书不易,肯多下些苦功。”便道:“行,吃完饭你和我们一起去。”

白词看顾影一眼,道:“娘,我也一起去吧。”

钱六娘冷下脸,道:“不行,你就好好在家,你那身子能做什么重活,累着了又得花药钱。”

白词哦了声,低头吃粥。

顾影听了这话,心里不爽,面上微笑道:“没事,反正赚钱就是为了花的,不然赚钱也无用。”

钱六娘闻言,向顾影瞥了一眼,心道:“看来这顾影倒是很喜欢词儿。”又看向白词,暗道:“哎,真是个傻孩子,在家享福不好么,想着去吃苦。”

她自嫁给白家三郎,便只生了一个白词一个,没生男孩。张春因此一直讨厌她,起初她因张春,也讨厌白词,想着是不是没有白词、万一白词是个男孩儿,张春就会喜欢她了。

那时送白词去冲喜,她没想着白词会回来,谁知那家人又将白词送了回来。

白词回来后,她依旧讨厌白词,故意冷眼看她,不关心她。白词总是用一种很平静的眼神看她,好似她就是一个小丑般,久而久之,她变得有些害怕白词。不敢与白词在一间屋里相处,她故意不喂白词吃饭,她想让白词自己饿死,自己也不用担杀人的恶名。

白词小时常几日才吃一次饭,可她真的命硬,怎么也饿不死,后来白词体弱,与她的作为分不开。她那时性子怯懦,常给家里人打骂,白三郎那时待她并不好。她每次吃了亏,总是会去白词屋里,只有白词,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在白词那,她觉得自己和大家一样。

直到有一次,她实在受不了,想要带着白词一起死,白词说了令她终身难忘的话。

她仍记得,五岁的白词坐在床上,看着她淡道:“你这一生皆在向外求,有求必苦。你总是想从旁人身上得到你缺失的,但你从来不需要这些。你只要真正爱自己,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若你还想死,请不要带上我。”

这是白词头次与她说话,白词从未与她说过话,她还以为白词是哑巴,她听了,愣在原地片刻,不知是给白词会说话惊的,还是给白词的话惊的。良久,她道:“我是为了你好。”

白词道:“你自以为。”

她愣了半天,道:“你才五岁,你一个小娃,你懂什么。”

白词不再理她。

她反复想着白词那话,觉得也有些道理,她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是可怕的。

从那之后,她开始学着爱自己,不让自己受委屈,张春骂她,她就骂回去,白三郎白四郎打骂她,她就反击回击,大不了就是死。

做完之后,她已经做好死的准备,无任何畏惧之心。谁料他们开始变了。不会再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不会再当着她的面骂她。只在暗地里骂,可眼不见心不烦,倒也能忍受。她们也学会尊重她,哪怕只是表面做做样子。后来她得知,对方那样,只是因为她那时做饭,对方怕她下毒,她当时的样子就像疯了一样,他们害怕了。

是了,他们也会害怕,她意识到这件事,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喜悦。

原来人生不是只有一种选择。

日子过得好些,她开始正视白词,不再厌恶她之后,发觉自己欠白词良多。她与之前相反,之前有多厌恶白词,如今便有多喜爱白词。只是长大后的白词渐渐多了丝烟火气。

好似一位久居云端的仙人,在人间久了,忘记了她原本是什么。

***

钱顾白三人走时,嘱咐白词好好在家。

雨后晴天,白词将给雨打湿的被褥拿出去晒,又将家里的衣裳洗了洗。

往日均是她一人在家,倒也没发觉有什么,可这数日来,她习惯了顾影的存在与陪伴,家里空落落的,她心里忽有些难受。

白词搬了一个小矮凳,坐在院里晒太阳,她默默望着天,见那片云的形状缓缓变来变去,时而规整,时而跳跃。

像顾影一样。

待日上高头,她去阴凉处坐着,阖上双眸。

及至下午,白词睁开双眼,去收被褥衣裳。她一开门,王春花儿子周大郎的视线正好与她撞个正着。

周大郎想起几年前,那时年轻不懂事,闹了许多笑话,他有些许尴尬,见白词抱着被褥,怕她一人拿不动,道:“我帮你吧。”

白词微微摇头,往自己家去。

周大郎盯着白词背影许久,直到王春花出来瞧见,王春花见周大郎一直不动跟个傻子似的,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揪住他耳朵,骂道:“你跟个二愣子似的看什么,还指望她喜欢你吗,人家都是有夫之妇了,收收你的心放读书上,想让人家看得起你,考个状元回来啊!我一个人供你吃喝我容易么我?”

周大郎耳朵疼,他知道娘脾气暴躁,只有先顺着她,才能好过,便道:“娘娘娘!我知道错了,咱们回家,我给娘做饭!”

“这还差不多。”

待人走了,白词又出来收衣裳,她抱着衣裳往北瞧,见顾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喜道:“顾影!”

顾影抬眸,见到家门口的白词抱着衣裳朝她笑,顿觉身上的疲惫感减了不少。她几步上前,本欲接过白词手里的衣裳,可又觉自己身上脏,便进了门,急道:“白词,帮我弄盆水洗洗脸。”

白词小跑着将衣裳放回屋,去灶房弄了盆水,端出来放地上。顾影蹲下,手捧着水往脸上泼,水冰冰凉凉的,甚是舒服。她将自己手指甲缝里的泥土细细除去,与白词说话:“没到农忙,也没什么重活,就是除除杂草,不过今天的太阳是真热,晒死我了,热得我都想跳水里泡着。”

白词忍俊不禁,道:“你饿不饿。”

顾影摇头,道:“没胃口。”热得没胃口。

她往常均是一日三餐,村里是三餐两餐混着吃,有钱的或者农忙就三餐,拮据一些的,便一日两餐,还挺灵活。

白词微微叹气。

顾影还是头次听白词叹气,奇道:“怎么了?”

白词愣了愣,道:“没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钱六娘与白三郎说话的声音。顾影垂着眸,静静听着。

“六娘,你家的上门女婿怎么样啊?”

“挺好的。”

“我今在地里瞧见了,没一点儿干活的架子,怎能养家啊。”

“那张嘴还挺能说的,应该去说书啊,做这活怎行。”

“也就长了那张嘴。”

隔着墙,顾影一言不发。白词起身开门,那些人瞧见白词顿住,紧接着顾影端着盆出来。

那村民笑道:“大家伙儿就爱说笑,你不要放心上。”

顾影笑了笑,对白词道:“你看娘子,这些人闲得很,你没事在家也可以听着玩。想说怎么能不让说呢,不说出来,人家憋到心里多难受。”

她说着,端着水盆朝外一泼,水落了一地,几人叫起来。

顾影笑道:“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我要是心情不好,就朝你们脸上打两拳。你们也不用怕,毕竟我只长了一张嘴,其它都是花拳绣腿。”

说着,她朝白词道:“回家,我有事对你说。”

白词点头。

一旁的钱六娘用钦佩的眼光看着顾影,她要是也长了这种嘴,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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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三笑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