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白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吃过药,又沉沉睡去了一天光景,烧就退了大半。
孟彧吃不惯胶囊,好不容易咽下去也会吐出来,他的身体被苦药汤浸透了,病情反反复复,硬是拖了好几天。
春雨缠绵不休,终于在孟彧彻底痊愈的那天,迎来了停歇。
阳光伴随着清脆鸟鸣传来,柔风吹动龙井茶表面的浮沫,混合花叶淡香和新翻泥土的味道,裹进风里充盈整座庭院,以及楼上窗口传出的悦耳琴音。
温笠云和楚君意在花园中栽种,孟彧给他们打下手,时不时递一递工具和花苗。
这场病给他带来了不轻的折磨,原本就没几两肉的面颊更加清瘦,身形单薄,像个纸糊的人。
洛沨在琴室练琴,钢琴、小提琴交换着来,累了就趴在地毯上哼哼歌。
孟彧心情美好,因为孟听白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他没有询问孟听白去了哪里,不死就行,死了也好。
“清和,把红色的剪刀递我一下,”温笠云说,“哥,剩下的枝我自己修就好了,你别再把我的骨朵碰掉了。”
楚君意被无情的推了出来,连带着被他弄掉的无辜花朵。他洗净手上的泥土,在梅树下石桌的另一侧坐下。
阳光正暖,在庭院中落下斑斑点点的金色。
手边的龙井茶正温热,楚君意倒了杯润喉咙,抬眼时,目光落向对面的孟彧。
这人似乎格外能忍受寂寞,眼睛盯着某一点,很久都没有移动过。
“在看什么?”
孟彧略略看他一眼,摇摇头:“没什么,出神罢了。”
修长的手指轻点石桌,平整石面上,刻画着横竖十九线的棋盘。
“要不要下一盘?”楚君意问。
左右无事,孟彧轻声道好。
棋局很快落定,孟彧执黑,楚君意执白。
冰凉莹润的棋子在指尖转了一圈,而后轻轻掷下,几片阳光落在棋盘上,折射出更多稀碎的光点。
“你的棋……是和谁学的?”孟彧问。
楚君意答:“祖父,很多年前的事了。”
“怪不得,感觉很生疏。”
楚君意“嗯”了一声:“家中长辈下不过,同龄人又都不会,上一次陪我在这里下棋的人,还是笠云。”
孟彧侧目望向在花园中穿梭的温笠云,竟看出几分人比花俏,不由得轻轻勾起唇角,说道:“在后燕,这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长相俊美的人,可是掷果盈车,极受女子爱慕。”
“……现在也挺受女孩子欢迎的。”楚君意声音含笑的说,“他只会下五子棋,还要让他先下两子才肯陪我……那时候才七八岁吧,都还是小孩。”
孟彧略略迟疑的问:“你和他,是亲兄弟,还是……”
“都不是,我只是从小和他认识。”
楚君意的声音和他手中的棋一样,慢而沉稳。
“我母亲在生产完妹妹后,患上了抑郁。笠云的父亲是国内很有名的心理医生,有时,他会跟着父亲一起来到我家。”
“我家的管束很严,让我喘不过气。他不一样,很爱笑,像个小太阳……”
孟彧微微颔首,专心棋局,不再过问更多的事。
和他温吞的性子不同,他的棋走得很快,几乎不怎么需要时间思考,看得也比寻常人更长远。
往往落这一子时,脑子已经在思考七步后的局势了。
黑棋步步紧逼,白棋势弱,被连提三子。
时间过得很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楚君意问他:“你呢,是和学宫里的老师学的棋?”
“元夫子的棋像老嬷嬷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吾不乐意和他学,棋艺都是从师父那里偷来的。”
孟彧脑海中回忆起幼年读书时,太学曾办过一场博弈赛,臭棋篓子元奭太傅竟夺得榜首。
后来才知道,原来元夫子不是赢在了人情世故上,而是这人想一步棋要耗一炷香,把好几位夫子差点儿憋成内伤。
“师父?”
“就是吾的舅舅,骠骑大将军戚岚,戚子敬。”一提起师父,孟彧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戚岚将军乃是世之骁勇,打江南,攻西凉,战无不胜……”
楚君意静静地听,隐约觉得孟彧留了半截话在喉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他:“那晚谈起剑门事变,怎么没听你提及戚将军?”
果然,答案和他想的一样。
——戚岚被杀了。
杀了戚岚的人和想杀孟彧的人,是同一人。
“戚将军战功赫赫,怎会因为民间的三言两语就轻易被杀?”
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孟彧搁下茶盏,徐徐道:“史官笔下,师父死于党同伐异……事实上,只是因为皇帝想杀他,就这么简单。”
“父皇喜爱功臣,但也惧怕功臣,有功是好事,功高盖主就是杀身之祸。”
“但他可是皇上,口中挤不出半个怕字。他只会说,此人结党营私,妄图谋逆……”
“熟悉吗?”
孟彧淡淡的望向他,眸中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思虑片刻,楚君意做出回答:“圣旨。”
孟彧点点头,十分赞许他的头脑,比孟听白那个瓜瓤脑袋强了不知多少倍。
那家伙,也就是沾了他的光,有副好皮囊,扒开里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流氓混蛋。
楚君意面上沉静,不显山不露水,大脑却飞速工作,将这些零碎线索串联在一起。
孟彧身上的重重疑点,正在被他逐个破解,唯独坠崖后发生的时空错乱,已然不可解。
但这其中,似乎还有缺口。
楚君意转而在棋盘东南角落下一子,这子落得不痛不痒,孟彧心思全在攻北路,并不在意。
“是否听说过扶苏之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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