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从树木间摔落，紧紧护着怀中的祝晓，将她藏在柔软的肚皮上，看着天空越来越远，脊背重重摔落在地。
红色的狐狸尾巴断开，落在他身旁。
他是有三条命三条尾巴的媚狐之王，第一条尾巴断于年幼，父母双亡那日，何琮的金箭刺穿了他父母的妖核；
第二条断于族亡，少年乔楚尘名声鹊起，一支金箭杀光了他的族人；
第三条断于复仇，狼烟山妖族全灭，无人再对付乔楚尘，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不惜利用祝晓，可他还是没能斩杀乔楚尘。
他失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祝晓从狐狸的肚皮上爬起来，踩着枯黄的树叶跑到他的脑袋边，“你怎么样？”
“对不起。”狐狸的眼睛慢慢由翠绿转向深绿，它嘴角的血迹干涸，嘴巴却还在一张一合。
“我不该贪求你，还让你看到我死的样子。”
祝晓紧闭着嘴唇，泪如雨下。
“乔乐乐是我狐族最后一点血脉，我真的很想留在她身边，教她长大。不过现在有乔逸轩和乔楚尘宠着她，我觉得也挺好……”
赤月的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见四周的树木，也看不见祝晓，只觉得耳边似乎有呜呜的风声，他希冀着那是祝晓的哭声，至少死的时候，祝晓还是在乎他的。
“祝晓，倘若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妖族，我一定光明正大地站到你面前，然后告诉你，我……喜欢……”
祝晓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她擦干眼泪，站起身，咽了咽酸涩的喉咙，从狐狸身上割下一段狐狸毛。
祝晓转身的时候，身形晃了晃，险些晕倒在地，她闭了闭眼，拼命地深呼吸，毅然离开。
永祯国大败狼烟山的消息迅速传回皇城，正向着宫殿传报。
小皇辗转反侧睡不着，翻身的功夫，昏暗的寝宫就变成了白雪茫茫的雪山。
“朕在做梦？”小皇帝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心里又惊讶又忌惮，转眸环视四周，大喊出声，“是谁！别以为区区幻术，就能让朕惧怕！”
“不是说好了装装样子吗？大哥想来真的？”
软软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小皇帝立刻转过身，看见远安县主乔乐乐的脸，视线转动，从乔逸轩脸上转到乔楚尘脸上，乔乐乐正在给乔逸轩缠绷带。
他走近几步，看见乔逸轩身上并无伤口。
乔逸轩叹了口气，苦笑道：“不来真的，陛下不会信的。三千只妖自爆妖核，却无人受伤，任谁都会觉得有蹊跷。只有我送进去半条命，陛下才能放下疑心。”
“三千只妖自爆妖核？”小皇帝尖叫出声，“你死了朕也不信！欺君之罪，朕要灭你满门！”
小皇帝怒急攻心，猛地从梦中挣脱，气喘吁吁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还在寝宫里，靠着龙床喘了口气。
“朕就知道是梦，乔逸轩和乔楚尘哪里有那胆子欺瞒朕。”
“报——狼烟山之战大捷，轩王兵不血刃俘虏妖族三千！”
小皇帝收到捷报，激动地从龙床上蹦起来，抓着传信的宦官寻问：“乔爱卿何时回来？”
宦官一脸谄媚，笑吟吟地掐着嗓子说：“狼烟山路途遥远，轩王此去半个月，打了胜仗，休整一番，也不会多于一个月，想来月底便能凯旋。”
“好！”小皇帝喜形于色，“待乔爱卿归来，朕要举办一场万妖盛宴，让天下人看看，我永祯国是何等的辉煌盛世！哈哈哈，令众妖臣服，这天上地下，还有谁能做到！”
小皇帝满心期待地等着乔逸轩的大军归来，却在月底等来三千只妖自戕、乔楚尘受伤的消息。
战报被小皇帝抓成了一团废纸，砸在地上。
宦官如履薄冰地捡起信笺，他一走过来，小皇帝便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道：“全都自戕了？一个不剩？”
宦官也是识得几个大字的，摊开写着战报的信笺，“三千异妖，无一生还”八个字赫然在其上。
小皇帝知道自己问也是多此一举，闷闷地笑了几声：“俘获的三千只妖因为忍受不了奴役，自爆妖核，造成山体坍塌，无法查探。乔楚尘为护乔逸轩安全离开，被巨石砸中手臂，再也无法挽弓。”
“他们当朕是三岁的孩子吗？”
小皇帝讽刺地笑着，靠坐在龙床上，望着殿外的灯盏，抚了抚衣袖站起身，“朕也玩够了孩童的游戏，他们想要玩，朕便让他们玩火**。”
“禀陛下，荒山道士求见。”
小皇帝原本不信道士，但当月中旬做的梦让他产生了犹疑。
“宣！”
次月初，乔逸轩班师得胜，带十万兵马返回皇城。
入城之时，不见统帅和将军骑马，却见一辆马车被护在其中，前来观望的百姓和士大夫们挤破脑袋，也没看见传闻中的轩王和屠妖神将乔楚尘。
他们跟着马车挤了一路。
乔逸轩看了眼马车外的人群，对乔楚尘说道：“你还记得那个荒山道士吗？”
乔楚尘的眼神陡然阴狠，咬了口白牙，“自然记得，就是他害得乐乐差点命丧黄泉，我会让他死得难看点。”
乔逸轩叹道：“他的目标是你。”
“我？”乔楚尘不解道，“怎么又是针对我的？”
“你杀了多少只妖，身上便担着多少仇恨。”乔逸轩道。
乔楚尘摸了摸后脑勺，“荒山道士是妖？”
乔乐乐出声问：“你们说的道士，是我刚回来那日看到的黄袍道士吗？”
“就是他。还给了我们三道锦囊，把我和大哥骗得团团转。”乔楚尘冷笑，在袖子里掏了掏，没掏到东西就换另一只袖子，最后还是乔逸轩先找出两个锦囊。
乔乐乐打开锦囊看，第一道锦囊写她是狼妖天命之人，第二道写她将死而复生回到王府。
“这两道锦囊都是何时收到的？”
乔楚尘：“你回王府五日前。”
乔乐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若非她回府前七日就醒了，还真有可能被这两道锦囊唬住。
她刚学会金箭造化符，小皇帝就收到消息，可见王府布满眼线。那日摘下墟夜的妖晶，只怕小皇帝早已知晓此事。
什么未卜先知，不过是眼线通天。
“第三道锦囊是什么？”她抬起头问。
乔楚尘终于找到了锦囊，把锦囊递给乔乐乐，“上面写你死而复生仅剩三个月的寿命，唯有陛下从南海得到的仙丹续命，才有转机。”
乔乐乐看到前半句还有点提心吊胆的感觉，觉得真神了，竟然知道她死而复生，再看完后面，只觉得神棍至极，利用神鬼牛神之说不择手段。
“真是谢谢他了。”
乔楚尘手指捏着咔咔作响，“我迟早宰了荒山道士。”
乔逸轩转了转手中的折扇，淡声道：“这道士应不是小皇帝的人。”
“大哥可是有所发现？”
“那赤月身上有一道血色虫子，荒山道士亦有。”
乔乐乐心下发寒，“这么说，还有一个幕后之人躲在暗处？”
乔乐乐若有所思盯着乔楚尘，震惊地看向乔逸轩，“是狼王！”
她写过一个伏笔，狼王的弟弟杀了两个boss的父母，狼王为了防范乔楚尘报复，不惜借墟夜的手弄死乔楚尘。
在书里，狼王被乔楚尘一箭斩杀，乔楚尘又死在墟夜手里，加上她坑文的时候也没想过圆，就导致后面的伏笔没用出来。
虽然他们清理了狼王的记忆，但他的那些布局还在，赤月是，道士也是。
乔逸轩和乔楚尘对视一眼，幕后布局的是狼王？
“狼王无法踏出狼烟山，他已不足为惧。”乔逸轩说，“只要找到源头，那便好办了。”
……
回到王府，乔逸轩和乔楚尘洗去一身尘土，便准备前往皇宫交差，还未踏出王府大门，召他们进宫的圣旨先来了。
乔逸轩和乔楚尘互相看了眼彼此，眼睛倒映着和自己相差无几却又有细微不同的脸，一个谨慎稳重，一个暗藏疯狂。
乔逸轩和乔楚尘一走，乔乐乐便开始忐忑起来，闷得心慌。
打开窗户透气，忽然和一双金色的眼睛对上，小土狗仰着黑色脑袋，正对着窗，不知道在窗外坐了多久。
乔乐乐伸手把小土狗抱起来，用妖力探了探，发现墟夜体内妖力一扫而空，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
回皇城前，墟夜临时有事，离开了一阵，而今变成这般模样，极有可能和狼王级别的妖战斗过。
“你去做什么了？”
“我帮你报仇了。”墟夜变成小黑狗后，声音细软清亮，受妖形影响，盯着乔乐乐的眼睛在黑色皮毛反衬下亮晶晶的，好似在邀功。
帮她报仇？乔乐乐有些茫然，手指轻抚墟夜的脑袋，下一刻，突然抱起墟夜举高高，笑声像一串银铃作响，“原来你一直记着。”
乔乐乐那日在狼烟山射出的金箭，对准四个天妖的妖晶位置，虽然她后来没提起过，墟夜却把一切尽收眼底，记在心中。
只是当时妖族正面临生死存亡，他没有立刻对狼王动手，后来又回了几次狼烟山，确定狼王留有的后手，终于在昨日将其斩杀。
“墟夜，我有点担心大哥二哥。”乔乐乐抱住小土狗，仿“他们被小皇帝召进宫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墟夜偏头看向乔乐乐，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乔乐乐肩上的发丝。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小土狗清澈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让乔乐乐多了丝安慰，双手抱起小土狗，目光扫过它眉心的妖纹，目光顿了顿，犹疑道：“你的妖纹……”
两道蓝焰妖纹边缘完全变成了漆黑的火光，从前没有温度的焱火，竟然出现了灼热之息。
乔乐乐皱眉盯着看，抬手摸向他的眉心，触电般猛地一缩，碰过焰纹的手指背在身后，疼得不停颤抖。
墟夜倏地看向乔乐乐的眼睛，“手疼？”
……
夜幕降临，乔逸轩和乔楚尘还没回来，乔乐乐担心得睡不着，手指的灼伤被墟夜舔过，恢复如初。
而墟夜不知怎的变得特别嗜睡，眼睛一阖，怎么叫都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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