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明长公主温云岫已经嫁给驸马王延吉整整十个年头了。
当年驸马考上了状元,虽然不是什么显赫家世,但是皇上仍然对他青眼有加。
毕竟是皇兄钦点的状元,对他的文采辞藻惊为天人。
温云岫在集英殿外第一次见到王延吉,看到他原来是个风度翩翩俊秀少年郎,皇兄又如此看重,刚巧到了挑一个驸马的年纪,她便挑中了王延吉。
当然了,她随手挑了人家,但是她温云岫也想要一段两情相悦的感情,她不希望驸马早已心有人选,于是特地唤了王延吉来,大胆地问他:“还想请问状元郎是否已有婚约,是否已经有心上人?即便没有,若是你不想做的驸马,此刻便告诉本殿,本殿绝不强求。”
当年温云岫说得十分诚恳,她是矜贵的皇家公主,她不会去认识外男,只能瞧个看得上眼的便问问对方的意思。
从前也曾有看上过将军家的儿郎,但是做了驸马就不能领军了,于是那儿郎拒绝了,继续领兵打仗,十几岁的长公主也从未为难过那人。
这件事朝野上下都是知道的,因此王延吉也知道,就算不愿意做长公主的驸马,也可以直接说,长公主并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是王延吉没有拒绝,他站在集英殿内,对着十六岁的长公主温云岫,翩然道:“长公主宛若天仙,臣求之不得。”
温云岫后来怪就怪自己年少的时候太过守着礼节,甚至从来没有像其他的女子一样偷偷有个相好的男子。
正因为守着规矩,所以她才只能循规蹈矩在朝堂里出挑的男子里头按着最简单的规则挑选,只要瞧得上眼就可以。
她那时候,根本没有接触过其他的男子。
对所有男子的认识,都只知道男子的家世、几品官,未来前途如何如何。
再加一条,相貌如何,皇兄如何看待。
此外,她根本没有与任何男子私下说过话,更不知道男女之间能够共度一生的情感是什么样的。
只王延吉那一次走近身来,玉树临风,轻柔的一句“臣求之不得”,便让她心旌摇曳起来。
这一心动,便开始了那般的思念。
十六岁的温云岫开始期待自己嫁给状元郎王延吉,她在宫里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了无数次,她与这个人共度一生是何等的幸福。
初初嫁过去的时候,皇兄为她赏了盛大煊赫的长公主府,府邸之中雕甍绣闼、山水环绕,是一处精心设计的院子。
在院子里的假山旁,她曾与驸马一起吟诗。
在院子里的落花下,她曾奏琴给驸马听。
在书房里的灯火葳蕤下,她曾经也为驸马红袖添香。
在那些亭台楼阁中,她也曾与驸马携手同游。
在红鸾销帐之中,她也曾与驸马年少欢爱。
可是,这一切在嫁给驸马的第二年成了梦幻泡影。
驸马第一次带回来了一个妾,一个年纪小她一些,貌美如花,还低声下气、毕恭毕敬的小妾。
她气急了,冷冷看着驸马,问道:“这是何意?”
那在她心中唯一的、不可取代的夫君,竟不以为意道:“男人纳妾,天经地义。”
温云岫不敢相信。
她曾经以为,那些花前月下,那些恩爱温暖的瞬间,都只是因为她和驸马二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因此才能如此全心全意地爱着对方。
可是原来,驸马换个人也能红袖添香,也能花前月下。
他的浪漫,他的文采,他的斐然灵气,全不止是对她一个可以施展。
身为长公主,温云岫被皇兄护着长大,她的喜欢的东西向来都是她自己的,她若是不喜欢了,别人也不能得了去。
因此她极为生气,那时候年纪小,还十分的任性。
她拿起了策马的鞭子,将那小妾打了一顿。
小妾被打出了几个红印子,跪下来哭着求道:“求长公主饶命,奴婢也是无奈啊,奴婢被卖给了驸马爷,绝不是成心要勾引驸马也,求求长公主给奴婢一条活路……”
那一刻,冷静下来的温云岫才恍然间明白。
这绝不会是驸马最后一个妾室。
大周的传统都掌握在男子手中,一个男子,明明是驸马,住在自己妻子的府邸里,可仍然能大张旗鼓、不以为意、理所应当地纳妾。
可是温云岫一个大周尊贵的长公主,从小到大都被教着恪守礼节,连选驸马的年纪,也不能独自去认识外男。
他们随心所欲地纳妾,可是往往,妻子却会将怒气发在另一个可怜的女人身上。
温云岫那时扶起家中妾室,突然也对她心疼了起来。
明明是驸马的错,是驸马不尊重她,是驸马对她不再专一,可她却第一时间把火发在妾室身上,她想明白后,竟觉得可笑。
于是她并未再追究那房妾室,反倒是去寻驸马,要王延吉给她一个说法。
纳妾,不是任何人逼着驸马去做的。
因此,驸马纳妾,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岂知道驸马见她兴师动众来责问,竟然十分恼怒。
他摔碎了他们曾经亲手一起描画的瓷杯,大怒道:“因为娶了你,成为了这劳什子驸马爷,我大好大前途都已经全毁了,你知道当了驸马就不能有太大大实权,只能挂着虚衔,每日上朝应卯,我读了那么多的书,如今竟然毫无用武之地!”
“全是因为你!我已经落得了如此境地,如今心里难平,想纳妾怎么了?妾室与你不同,你是高高在上尊贵的长公主,没有人敢欺负你,我也不行。”
“夫妻之间,本该夫尊妻卑,无论是在外头还是在床榻上,都理应如此。”
“可是你是尊贵的长公主!在外头我要处处尊敬着你,便是床。笫之事也不能尽兴而为!”
“我的身份永远越不过你去,所以纳个妾怎么了?我便不能享受正常的为人夫的尊位吗?”
驸马说出这些话,竟然如此理直气壮。
温云岫有许多话说不出口。
当时,问过驸马,到底要不要同意做驸马的。
驸马不能掌握实权,是朝野上下一直都知道的。
有人拒绝过做驸马,也并没有任何影响的。
她亲口告诉过他,要好好考虑,可以拒绝的。
可是那句“臣求之不得”,明明也是他亲口说的。
可是仅仅一年后,他竟然将这一切如今的不如意,都怪在她头上!
这一切,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全是他不得不演出来的恩爱。
原来他心里所想的,全是要做一个凌驾于妻之上的夫君,至于凄切是谁,都无关紧要。
温云岫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自己全身心交托的男人,只能怪自己当年眼瞎了。
温云岫跌跌撞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冷冷清清。
她好几天没有出门,第三天,突然有侍女跑过来冒冒失失地说,那刚刚进门三天的妾室,竟然死了。
据说死在了驸马的房中,死时身子竟然是光着的。
而且,为她收尸的人说,那位妾室死的时候,身上斑斑驳驳全是伤痕。
侍女欲言又止,其中的隐秘,大家也都想明白了。
驸马是如何折磨这位妾室的,不言而喻。
温云岫几乎气得昏厥过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驸马是如此的人面兽心。
从前那翩翩君子,原来都是假象。
如今成婚已经一年,他便已经收敛不住自己的本性了。
温云岫进了一趟宫,对自己的皇兄好好地、清楚地说了这一切。
可是皇兄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劝慰道:“不过是纳妾,这是多正常的事情,妹妹不可如此善妒。”
温云岫赶忙反驳:“这不是妒忌的事,那位妾室竟然已经死了,活生生的人,竟然死在驸马的床榻上。”
皇兄只是沉吟片刻,问道:“驸马从前可有如此对你?可有伤害你半分?”
温云岫摇摇头,驸马定然是顾及她的身份,因此即便是有那些兽心,也是断然不敢在她身上发作的。
可是谁承想,皇兄却松了口气,说道:“如此朕便放心了,既然驸马从未亏待过你,你又有何不满呢?”
“驸马从未伤害你,即便是有些旁的癖好,也会纳妾施展在别人身上,如此已经极好了,妹妹,你还想要什么呢?王延吉是当年你亲自挑的,朕瞧着也喜欢,他才高八斗,样貌也俱佳,对你也恭敬有加,这样的驸马,朕已经很满意了。”
“妹妹千万不要好高骛远,王延吉已经是这世上极好的驸马了。”
皇兄竟然只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劝慰她。
这让温云岫一度以为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世事了解的太少,因此才对一些本该稀松平常的事,如此在意。
可是心中那份不满意,愈演愈烈。
她渐渐的,已经完全接受不了驸马了。
她觉得,他很脏。
后来,她彻底与驸马分居两个院子,在偌大的公主府里,她这个真正的主人,竟然只占了一方小小的院落,偏安一隅。
皇兄曾经多次劝慰,可她也不听。
京城甚至传出来她的坏话,都说长公主十分善妒。
可是驸马那些脏事,所有的人都知道。
可是没有任何人认为驸马有错。
这才是长公主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比起驸马荒唐的行为,她只是想避而不见,想离开驸马而已。
就这样,就被所有人责骂她善妒。
这个世道,有时候她也看不懂是怎么了。
她是全大周最最尊贵的长公主,可是面对这样一件事,她仍然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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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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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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