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白听得恍惚,洪爷这是什么意思?
洪爷像是没有瞧见跪在底下的陈路白一般,眼神远眺在帐里扫了一圈,很是困惑地又重新问了一遍。
“怜姑娘人呢,我怎么没有瞧见。”洪爷和声细语地对余德说,“说好的带人来给我看,不把姑娘带过来,是不是惹得人家不高兴反悔了。”
陈路白:“??”
不是,这人看上去,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啊!
一屋子大老爷们,就只有两个穿着绸纱长裙的人,用排除法也能知道另一个人是‘怜儿’。
秦乐方才还同陈路白打招呼,陈路白不信洪爷站在帐外没有听见。
陈路白心道,难不成他不止瞎,耳朵还聋。
余德将口中的血沫快速吞咽下去,赔着笑拉过陈路白道:“洪爷,这就是怜儿。”
洪爷却是眉头紧蹙,似是有些不相信,缓缓摇了摇头,说:“莫不是当我年纪大了,就这样诓我,我的眼睛还好着呢。这少年虽然年纪小外貌有些男女不辨,可到底是个男子……”
这一声犹如惊天巨雷投射到了在场的所有人心里。
陈路白目瞪口呆,他明明掩饰得如此之好,在商队里几日,见过的男子不说上百也有几十了,至今还没有一人发现,今天竟然叫人当众戳穿。
“哎,洪爷,您这是说笑呢。”陈路白明显察觉到来自周围充满异样的目光,挤着笑道。
张广平高举着手朝着陈路白挥去,“你是哪个,洪爷在说话,现在还轮不到你插嘴。”
不过,张广平的巴掌落空,陈路白矮身闪得飞快,他得互主自己的门牙,就地一滚直接闪身躲到郭青儿的后头。
张广平的手还想顺势捉去,被洪爷叫住。
“余德,这人是你带来的?”洪爷问。
“洪爷,这——”余德有些搞不清状况,他难以置信,面有挣扎,“怜儿不是怜儿,这怎么可能啊!”
洪爷微微诧异,他很快像是想通了什么,对郭青儿道:“青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你郭家的人吗?你不要害怕,如果是这人胁迫你,你可以想我求助,我们这里那么多人,绝对会替你解决。”
郭青儿一言不发,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陈路白看到洪爷运筹帷幄的微笑,神情凝重,不好。
他彻底明白,洪爷是早已知道郭青儿的马车中躲着人!
还以为自己藏匿天衣无缝,哪知郭青儿身边那么多洪爷派过去的跟梢,早已经被他们看穿。
洪爷先前并未将陈路白捉住,就是起着借刀杀人的作用。
一个外人杀了郭家下一任家主,他能够顺理成章地伙同秦家人一并吞没了郭家的家产。
如今一看陈路白竟与郭青儿短暂地勾结在一起,这有些出乎洪爷的意料。
既然没法让陈路白为他所用,所幸现在就将人铲除,免得后面夜长梦多、横生节枝。
——
马车四五十米开外的树上,高丹悄无声息地跃至树梢。
高自容:“高浩就位了没?”
“一早就摸到车后侧的树丛里,附近的人全都安排好车里到前边的营地,一切准备就绪,我们要现在去——?”
高丹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眯着眼问高自容。
高自容看着天色,“再等等,等到乌云彻底挡住月光,我们立刻动手。”
高丹没有多说,踮起脚原路返回。
风过树梢,林木簌簌低语。
高安紧了紧他手中的短刀,见来人是高丹才略松了口气,“老三有说什么时候动手吗?”
“叫三哥。”高丹推着他的肩头让他让出一个位置,“急什么,你当杀猪那么简单呢。”
高丹和高自容是最早一批洪爷养在外头的杀手,随行多年,队伍逐渐扩大,走南闯北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
他也是觉得,这回杀个瘸腿的姑娘居然一下子出动四个人,实在是大费周章。
高丹曾向守在洞口的几个郭家带来的护院打听,是个个高手段狠辣的女子,武艺应当不低。
只是他们原来捉了去关在石洞里,不知怎么的竟然躲进郭青儿的马车上。
高浩眼尖,发现车辙印记明显不同于其他几位大人的车辆痕迹,几下就打探出来了不对劲。
而车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假扮成‘怜儿’的男子。
他们这些杀手走南闯北,一个男扮女装如此不精准的家伙,怎么会逃得出他们的火眼金睛。
这男子定是为了藏匿无法行走的同伙,才挟持了郭青儿。
今日郭青儿掀起门帘的瞬间,被高浩捕捉到来自马车内的冰冷的视线,断定——
那女人藏在了车上!
张广平遣了他们几个过来埋伏,如能活捉那是最好的,要是负隅顽抗,就地格杀。
高安挪着屁股不小心碾在一条干枯的树枝上,寂静的夜里清脆的折断声响异常刺耳。
高丹冷冷地投过去一个“你小子死定了”的眼神,要不是现在正在任务中,真想一拳抡过去。
高安讪讪一笑:“对不住哈……”
“嘘。”
高丹面无表情地堵住高安的嘴。
一声清亮的鹃啼发出,两道黑影从藏匿处骤然跃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目标所在地蹿去。
捆在臂膀上的短箭随之射出。
几道破空声响起,加速射出的弓箭直接穿通了两层木板,直接钉穿契入对边的树桩之中,深嵌一寸有余。
高安拔下短箭,快速扫过一眼,朝着高丹面色严峻地摇头。
箭头箭身干干净净,没有预料中一般沾染上血肉的痕迹。
——弓箭没有射中人。
高丹警惕地持剑挡在眼前的位置,一点一点朝着马车的位置挪去。
车窗因为内部被弓箭大力射穿,半掩着露着一条缝。
里头没有开灯,黑压压的看不真切。
高丹却是忽然觉得不妙,他已贴近目标不足十步,却闻不到马车内的迷烟的气息。
高丹瞬间意识到,这是高浩失手了,心内警铃大作,不能再靠近!
“高安,小心有诈!”
银光闪过,马车底部射出一支锋利的箭擦着高丹的脸颊飞过,划破的皮肤瞬间冒出的血液瞬间变黑。
又是一只短箭眨眼间竟从反方方向朝着高丹的后背射来,高丹不敢再突进,挥剑格挡翻身后退。
高安贴着高丹的背脊站立,替他守卫。
高丹哆嗦着吞下解药,心脏狂跳不止,屏息生怕沉重的呼吸声影响了高安的判断。
这人竟预先于他们躲在马车底部,又能在极短的功夫瞬移至他的另一侧,实力着实惊人。
“这个紧要关头,高浩还不来帮忙?!”高安咬牙。
高丹摇头道:“别指望了,我没有闻到高浩的迷烟,他指不定凶多吉少。”
“你是说——!”
高安忿忿,骂了句脏话。
高丹将高安推开:“去找三哥,提醒张主事喊人前来助我。”
高安:“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什么一个人!我中了毒走不快,还能留下来替你拖延一二。”都这个时候,高安怎么分不出事从缓急,他狠狠拍了高安一掌,“你是想我们全部都折在这里嘛?!”
高安内心纠结但知高丹脾性,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妄下定论,心中默念他定会搬来救兵,飞身上树。
但是很快,高安的希望彻底落空,双目惊惧地看着自己的胸口穿出的半截箭头。
血如泉涌汩汩向下流出,高安露出一抹苦笑,箭头上的剧毒很快让他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从树梢上跌落。
“嘭”的一声巨响。
在高丹耳边犹如擂鼓炸响,他的一颗心彻底沉入黑暗,闭目心痛不忍直视,脑海中已能预料高安此刻的模样。
高丹咬住舌尖,逼退身上的麻痹感,厉声喝道:“到底是谁?快给我出来!背后阴人算什么!有种出来与我当面对质!”
立在上方树梢处的季明川甩落指尖的鲜血,他才解决另一个藏在角落的杀手,回来就看到高丹在底下犹如无头苍蝇四处打转。
听得他如此狂妄的话,季明川被逗得发出一声轻笑。
中了毒还如此倔强,季明川难得分出些许心思到高丹的身上。
“好,那你得告诉我,洪爷是谁?”
背后兀地冒出一句男音,高浩打了个寒颤,他很快反应过来,转身挥剑,得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落空。
那边季明川早做了准备,轻点足尖后退五步之远。
高丹忽地手肘一酸,再向自己的右臂摸去,衣褶温热,大沽血液淌下。
季明川指尖翻着半片碎瓷片,上头沾染着点点红星,“洪爷是谁?若是你说的正是我想要知道的,或许我大发慈悲,可以留下你的半条命。”
晚风阵阵吹散了夜空中的阴云,弦月高挂,淡淡的月光之下,一个容貌美丽的高个女子,开口却是低沉磁性的男音。
雌雄莫辨的美人身上沾染着血色,如此诡异之景,只叫高丹骇然。
高丹看着眼前美人的面容,忍不住喃喃自问:“是……九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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