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弦音生来便不是体能出众的人。从降临在世界上的第一刻开始,医生就为了保住她这条几近崩溃的生命忙得满头大汗。
像大多数早产儿一样,弦音刚出生时,生命体征极其不稳,被迫在保温箱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即便长到了七八岁,碰上传染病频发的时节,木下弦音依旧是医院的常客。
母亲对她说,比起人们捏造的虚拟故事,现实显然更加有重量。
在事实与真理的催促下,迫不得已,木下弦音在成长中渐渐接受了这一观点。
注射针的伤口结痂后形成的疤痕十分细小,几乎无法察觉。然而,它们密密麻麻地集中分布在弦音手背的静脉周围。
小病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换季感冒、流行性疾病,甚至于各式各样的病毒。身为超强宿主的木下弦音,一样都不会落下。
或许是由于频繁赶来身体里签到的疾病的影响,弦音初中时候的学习成绩也始终无法实现质的改变。校排名在中游附近忽上忽下,如灵魂一般飘忽不定。
然后,为了让女儿得到更好的教育,木下弦音被父母送到了日本。在一所看上去极其普通的高中、一个极其普通的班级里,阴差阳错地认识了两个(疑似恰巧)叫做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一点都不普通的)人。
晚上,她告诉母亲:
我希望我自己能去做个警察。
那天的通话时间很长,还是国际电话,月话费记录数字蹭蹭蹭地往上涨。但父母为了这一本就普通的志向,硬是和她聊到了凌晨。
得到她再三的肯定回答以后,母亲终于没再说什么。只是,第二天早晨,她收到了母亲发来的一条消息:
『注意身体。然后,』
『记住你自己。』
…
木下弦音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做到了。
如果黑白色的终点线不再是最终的尽头,她依然不会选择停下。一直跑下去,跑到脱水,跑到神志不清,跑到忘记自己…
会这样吗?
很可怕吧,她想。
但是降谷和班长的影子还在前面好远的地方晃呢…?她抬起手,在眼前摇了摇,试图遮住晃眼的阳光。汗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挂在眼睫毛上。她不由得闭上了眼。
真是两个神奇的家伙。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情不自禁地动用剩余的力气加快了脚步。尽管她并不清楚跑了多久,也没能想起这是第几圈。但现如今,只要跑下去,终点线总不会自己离她远去。
除非身体实在不争气得有些过分,半路上有可能被120抬走。
木下弦音讨厌呼吸失衡的感觉。跑步的时候,哪怕有一丝分神,都会打乱原来的呼吸规律。
平时锻炼的时候,若是出现了这种状况,她不得不花时间调整呼吸与步频,使其保持最佳的平衡。
否则,岔气以后,她还需要花一段时间好好咳几声缓缓。
但现在,为了追上前面两个遥遥领先的陪跑者,她已经失衡很久了。
降谷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眯起眼睛,看清了远处黑白相间的终点线。此时此刻,距离终点线还剩大约一百米。
脚步声的频率越来越快,声源越来越近。将要被超越的紧迫感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看去,不料正好撞上刚刚和他并肩的木下弦音。
她专注着远方,没有转头,也没能说话。浸润了汗水的棕色鬓发跟着迎面而来的空气一起,吹拂在她的耳后。
木下弦音的眼神沉稳平静。她只瞥了身旁二人一眼,便继续保持着刚才的状态,加速朝终点行进着。
事实上,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刚才调动全部血液入眼,只为移动眼神聚焦点的时候,她的视野已然笼罩了一层黑雾,并叠加着忽明忽暗闪烁着的太阳的七彩光圈。要说有没有降谷零和伊达航的影子,她还不大确定。或许那两个晃动的亮白色轮廓便是自己平日里所熟知的同期。
好吧,现在不该把精力集中在大脑——极限已经到了,她想。或许早在几分钟前,几百米前,她便有了想死的念头。
毕竟这可不是平时的练习。如果能借此机会尝试剪断这条名为极限的红线,说不定未来的体能训练还能变得轻松一些。
汗水径直流进了那双本就疲惫的眼睛。这下是真的看不见了,连之前唯一在移动的太阳光圈,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弦音闭上了眼,身体前倾,凭借最后一点惯性作用,撞向了终点线。
…
隐约间,她听到了秒表计时停止的声音。于是双腿一软,顺势躺在了地上。耳朵被嘈杂的电波声填满,就连咳嗽的力气都已经失去。她只能用干涩的喉咙大声喘气。
可是跑完怎么能躺着呢,她想。怎么着也应该站起来走走,顺便去裁判员那里看看自己是不是倒霉的倒数第一。再这样跟糊面团一样瘫在地上不动的话,身体机能的恢复方面恐怕会出点问题。
虽然这么想,但她除了喘气以外,似乎已经失去了站起来的能力,连动手指都成为了一件极其费力的大事。即使有熟人到她身边,她也没办法打手势让别人扶她起来……
“木下,刚跑完的时候躺着可不好…来,我扶你起来。”
弦音恍惚着睁开眼。在太阳光的背光处,她似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浑浑噩噩中,好不容易分清了传入耳朵的所有音节连起来表达的含义。于是,她用尽力气,朝对方伸出了手。
在好友连拉带扯的帮助下,花了足足半分钟时间,木下弦音终于得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稳住重心,微微抬头望向阳光下的少年——他好像是专程跑来接她的?
话说回来,那两个美其名曰在陪跑的体能怪物又跑到哪里去了?
“诸伏…?”
“是我。你现在可以不用说话……”
木下弦音撇过头,猛地咳嗽两声。又费力地朝诸伏景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班长和降谷…跑哪里去了?”
“去教室喝水了——他们的反应可没你这么强烈。”景光微微笑道。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景光看向木下弦音的眼神开始渐渐复杂起来。当事人察觉到他的沉默,于是有些无奈地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没人夸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吗?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弦音努力着扯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用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所以呢,刚刚明明还在笑的。为什么突然不笑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可没说以后就没法见面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我知道。”
少年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毕竟是木下弦音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简单的工作击败?”
“……这倒不一定。”弦音随手抽了张裁判员桌上的纸,擦去头上的汗水,“木下弦音这个女人,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总而言之,如果今天以后再见到我,不……要是那种事情真的碰巧发生的话,别记得我。”
猜猜我们永远处在叛逆期的弦音会不会听妈妈的话。
哎呀感觉最近瓶颈期了写不太出来。。让剧情按设定好的方向走真的好难。。。恨不得现在就把结局写了(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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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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