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出事了。”刚出餐厅,迎头撞上谭晔,“你看。”
他把手机递给钟邵,硕大刺眼的标题显示在顶端,烧人眼睛。
钟邵扫了一眼手机屏幕,抬眼问:“你信?”
谭晔哑然,事发初始的言论往往不可信,可谣言可损一世名誉,王硕先生的人品他是相信的,可道貌岸然的人也不是不存在。
“不如先查查是哪些媒体发布的消息,他们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一旁的誉称如是说。
谭晔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这事儿,”又拍了把誉称的肩,“不愧是小学弟。”
任何学校都可能发生学生安全与其他相关问题事件,皇家表演艺术学院自然也不例外。
早晨六点,皇家艺术表演学院舞台剧大三学生董奕翱翔于空,血溅苍穹与大地,在他寝室的阳台上,迎着朝阳,飘扬着一面彩虹旗。
董奕自杀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拨给了市刑侦支队,他以玫瑰带刺的方式控诉一份真相。
市刑侦队极速到达现场,可还是迟了。
现场被封锁后,董奕的班主任和辅导员才蓬头垢面的姗姗来迟。
取证完毕,现场暂时被保留,班主任与辅导员为配合警方调查,回警局做笔录。
皇家艺术表演学院学生将这件事发布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和私人流域里,不过两个小时,事件就得到极大关注,社交媒体上相关话题后附着一个显眼的“热”。
各种猜疑纷至沓来,其中被极速流传的一个猜疑与王硕先前不肯收董奕为弟子有关,在没有任何实证前提下,一些无良自媒体抓住这点进行无中生有的肆意传播。
在这个无人旁观时,自身无意识自己是谁的时代,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新闻媒体的悲哀。
负责这起案件的是B市阊京区刑侦队副队长江明。
“副队,找到打电话的那个学生了,北川舞蹈学院的一学生。”
现场勘查时,他们在董奕手机上发现一个未曾被标注的号码于今早6点半到7点之间频繁给受害人打电话。
而这个号码,是董奕生前最后联系人。
“他说是有重要证据要亲手交给你。”
“人呢?”
“在廊上坐着。”
“把人带到会议室去,我马上过来。”
“是。”
会议室的门打开又关上,江明拉开椅子在男生对面坐下,说:“你好,我是负责董奕事件的阊京区刑侦队副队长江明。”
“江队,你好。”男生的声色没什么生命力。
江明单刀直入,“你叫什么名字?你和董奕是什么关系?”
“我叫葛海德,”绞着哽咽和无法诉说的痛苦,深呼吸了口气,他才继续回答道:“我们曾经是情侣。”
“这份档案是董奕自杀前一晚交给我的,”葛海德捏着厚重的文件袋,双眼猩红地递过去,“他说他出了点事情,只有警方打电话给我,我才能交出这份东西。”
董奕还说了一句话,他说:“海德,过去的事情我很抱歉,虽然我们分手了,但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
葛海德没有想到仅过去不到十个小时,他就永远失去了把董奕拉回来他身边的机会。
江明没有接过文件袋,而是问葛海德:“说一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文件袋横在两个人的中间,葛海德说:“北川舞蹈和皇艺就在两对面,我是我们专业第一,董奕是他们专业第一,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和他同台竞技。”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河山剧场的演出。我们很欣赏对方,就成了朋友,日子一久,欣赏变成了好感,我们就在一起了。”
江明双手怀胸,往椅背一靠,接着问:“看得出来你们感情挺好的,那为什么分手?”
“江队长,你看过这份文件就能知道我们为什么分手,以及……”他控制不住地哽咽,“董奕为什么会自杀。”
江明打开文件袋,取出厚厚一沓纸,最顶上那张,是董奕生前写的最后一封信。
给江明的。
致负责我案件的刑侦警官:
我是受害人董奕,皇艺舞台剧专业的一名普通学生。
当您从海德手中收到这份文件时,我已藏于贫瘠土地,又或是逃离于泥浆,翱翔于苍穹。
我的一生不算长,但并非死于非命,如有一日,真相曝于日下,他日必将会少很多如同我这般的人。
我长于一个普通的小康家庭,六岁开始习古典舞,14岁考入北川附中,17岁以专业第一考入皇家艺术表演学院舞台剧专业。舞台剧专业分有ABC三个班,每班学生20人,根据每学期期中期末总成绩进行分班与团体舞排位。大一第一学期结束后,我被分到了C班,宿舍也从原来的四人间转到了混寝。扪心自问,我对舞蹈满怀炽热之心,立志成为一名舞蹈家,因此从不懈怠一分,多年练舞的高要求与高标准,深知自己有多少底气,十几年来,无论在何时何地,我的舞蹈从未掉出过前三。而关于宿舍分配,假设这份排名并非有意针对我个人,那么我还是排在C班第一位,为何会被分配到混寝?而不是同系宿舍?我实在需要系里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气愤,也深感不公。
于此,我找到了班主任刘辟与辅导员杨志,作为一个学生,同时也作为一个舞者,我极尽镇定地向两位老师提出了我的诉求。
第一,我申系里重新批阅我的期中与期末的考试视频;
第二,我申请调回同系宿舍。
我的诉求不仅被两位老师迂回打回,两位老师更是以污秽言语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此后几年,我持续经受刘辟和杨志的打压,包括但不限于故意压分,分配不匹配的宿舍环境,时常在课堂上进行具有针对性和攻击性的指点。
此间,我曾此情况向校方反应,消息沉入大海。
我实在没想到,霸凌不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生而为人是罪”才是。
每个学期,系里都会请来一位所谓的“名师”对我们舞蹈表现力莅临指导。
这是节大课,每个学期有四节。我第一眼看到这位“名师”就觉得眼熟,经班主任刘辟介绍方才反应过来,他是著名艺考培训学校景而有之的校长兼创始人陈建,也是十五年前毕业于我校的学长。
大二第一学期,他的第一节课是让我们想像如何用舞蹈来展现性/爱与性/幻想。学舞蹈的人都知道,我们用肢体展现情感与主题,这个主题虽然上来的有些不那么合时宜,但也算不上过分。
可过分的是,陈建借此机会对女生不仅进行身体接触,而且还做出了不正当行为。
一次课后,我被刘辟留下,只说“陈建老师很欣赏你的舞蹈,想跟你进一步聊一聊关于你的这一主题编舞的看法”。
事实上,就在我准备开口拒绝时,班主任刘辟问我:“想要回A班吗?想要回,就留下。”
我低头了。
我被刘辟与陈建二人带去餐厅吃饭,刚开始还事正常用餐,而后陈建开始摸我的大腿,行为举止龌龊的让人恶心。我愤怒,并准备让其放开要起身离开时,却失去了知觉。
我没想到陈建原来是个畜生。
再次醒来,房间里只有我一个□□的我,还有一张留下的纸条 —— 第一的感觉果然不同凡响,如若让人知晓,父母如何抬得起头?
纸条下压着一笔钱,不多不少,刚好一万。
我就这样被当作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3P。
我不得不说他们很懂得学生的心理,不会报警,不敢报警。
我对失去感知下发生的事情充满不确定,而羞耻心有着让人抓着心脏的恐惧。
生理性的恶性让我第一次产生了死的**,我的热爱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被碾碎。
可在这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调查清楚一些事。
我收集了陈建性骚扰的证据,也无意间发现那日让我突然失去知觉的药物,GHB,也就是俗称的□□药。
在我目前掌握的证据中,陈建的所作所为可能是我国教育体系内目前性质最严重,侵犯他人时间最长,被害人数最多、受害人平均年龄最小的一场关于性侵犯的剥夺。
承接此案的办案警官,如若文档最后能交到您的手中,请从我开始,深度调查此案件。
有人怀揣着梦想在充满荆棘的影视路上前行,而对另一些人来说,这一条路,黑暗难捱,是五光十色的年少时光里的噩梦。我选择这样一种方式结束我短暂的一生可能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我想,跳下的那一刻,我会是一朵绽放的玫瑰。
唯一且独一无二。
如可以,请帮我带一句话给海德:我很爱你,但是抱歉,我配不上你了。
董奕绝笔
2022年6月4日
江明将信暂时放一边,翻阅底下的文件,眉头紧促,神情愈发严肃起来。
这份证据资料的信息量不可胜计。
如果这份证据是真,那么由董奕案件带起的将是一起严重刑事案件。
他想起早上那通只有一句话的报案。
“警官,这里有一场谋杀案,死者叫董奕。”
江明的视线从文件上起开,看向葛海德,手里攥着文件的边角,说:“我们会根据受害人董奕提交的信息进行查证,我向董奕承诺,警方不会放过案件里的任何一个嫌疑人。”
得到这一份承诺,压不住悲怆的葛海德起身朝江明深深鞠了一躬,“拜托你们了。”
今天早上打不通董奕电话市,他私自拆开了文件袋,看了这份信。
江明回到警室,把资料往桌上一拍,说:“吴忝、马丁成、陆睿、杨峰,现在开始负责董奕被性侵一案。”
“性侵?”杨峰诧异,“董奕不是自杀吗?”
“你们过来看看这份资料。”
几人翻了几页,神情忽变。
“根据刚才葛海德的陈述,一旦这份证据真实有效,还有很多的受害者学生。”说着,江明去摸烟,又想起办公室里不能抽烟,“现在,从董奕的班主任刘辟,辅导员杨志,以及信息里面提到的陈建开始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给我放过。”
“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