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分,飞机降落在平城邻市的飞机场。
黑色SUV行驶在高速上,前往目的地,平城。
昨晚最后一场戏拍了很久,在潞城第四次喊“卡”后,没有继续下去。
这场戏开拍前,潞城就有点担心,因为他了解钟邵。
钟邵盯着桌面上的某一点,潞城微微蹙眉,誉承面色平静。
“邵子,”潞城开口。
没给潞城接着说话的机会,钟邵应道:“我知道。”
见状,潞城说:“给你们放三天假,去平城逛逛。”
平城,一个不大不小的地级市,也是誉承长大的地方。
钟邵坐在副驾驶,摘下墨镜,拉下口罩看着窗外的景色。
沿路上风景像一幅流动的画卷,从座座青山到碧波江河映衬蓝天,没有重复。
“誉承,”钟邵没有转头,只是问,“你是怎么长大的?”
钟邵说不清为什么会问出这一句,只是望着沿途的景致,他突然很想知道。
似乎并不需要誉承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在潞城说出“去平城逛逛”,钟邵就可以想象到誉承是如何长大的。
他一定生长在烟火气里。
誉承侧头凝着钟邵分明的下颚线和挺括的侧脸,心头微动,回忆般地说道:“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爸妈虽都是公职人员,但很开明,他们尊重我的意见和选择,也在生活细节处给予我无微不至。”
钟邵第一次听到誉承这种音色,不轻不重,温和自在,视线偏转,只见誉承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他看着那抹越来越浓的笑意碾展启合,静谧的空间里,听见誉承说:“我不知道平城能否让你心安,但在那里开始我们的试验,也不错。”
体验一个演员如何更贴近生活。
钟邵闻言,笑道:“你这是把我当老小孩了?”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在誉承身边,他有时候像个毛小孩。
誉承不紧不慢地说出句至理名言,“男人至死是少年。”
钟邵:“……”好像没什么能反驳?
看破不说破,成年人世界里的温柔,不过如此。
玩笑后,钟邵淡淡开口,“我出生在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的家庭。他们在最相爱的时刻孕育了我,在我来到这个世界时,选择了开放式婚姻。我看着他们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看不懂,但也尊重他们。十三岁以后,我被姑姑接过去照料;十五岁,被李青导演相中开始拍戏;十七岁,我搬出姑姑家,独居至今。”苦笑了一下,钟邵继续说道:“演了十几年的戏,这些年越发觉得自己演戏少了分激情,进而把演员当作了一份普通的职业来对待,不是不热爱表演了,只是暂时找不到一种很过瘾的感觉。可没想到卡在一句台词上。”
几句话概括了钟邵过去的三十二年,誉承却窥见了这个宽容又犀利男人成长中的缺失与不为人知的辛酸苦辣,这是另一面的钟邵,是他想了解的钟邵,誉承想,他大概知道了潞城让钟邵来平城看看的缘由了。
这并不是钟邵第一次说自己演戏少了点激情。一个演员将角色当作本身,是作为一个好演员的基本要求,但人生起起伏伏,总有些许台词看起并无差错,可说出来,越过了演员对角色本身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对生活周遭人物的洞察。
潞城清楚其中的故事,所以他放三天假把钟邵推入人间烟火中,去感受,去认知。
“钟邵,”誉承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说出口的话分外认真,“即使是暂时作为一份职业,你也做得很好。”
即使只是把它当作一份职业,你也拼尽全力,否则不会还给观众留下那么多深刻的角色,荣誉加满。
似乎有被安慰到,钟邵舌尖抵了下上颚,“终于学会喊名字了。”顿了一顿,又说:“誉承,以后就喊我名字吧。”
师兄或是邵哥,都没有他喊“钟邵”来得好听。
“行。”
进了市区没多久,车进了一片不新不旧的小区。
“这里是……”钟邵有个有答案的猜测。
“我家。”车停稳在地下车库,俩人下车,誉承从后备箱拿下行李,“来平城哪能不进点地主之谊?”
钟邵停了脚步,没往前走。
“怎么了?”
“你也和我说声,我这双手空空就去你家,难看。”
誉承被钟邵这一丝窘迫逗弄笑了,“你来我家,属于蓬荜生辉,拿东西都见外了。”
“对了,”誉承想起件事儿,在电梯里说,“我妈是你的影迷,等会儿大概会……”
“姨母笑?”
“你倒还是挺懂的。”誉承揶揄。
钟邵倒是自信,“我还是有点妈妈粉的。”
誉承没忍住“咳”了一声,“老人家退休了没事干,师兄,你担当点。”
“不喊名字吗?”钟邵挑起眉,笑问。
誉承碾着笑,恭顺地说:“钟邵,不要被阿姨粉的热情吓到了。”
“一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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