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能讲?”
剧烈的情绪波动使她尾音颤抖,她抬起头,直视周父。
“您心里已经对我判下不好的印象,无论我怎么做都达不到您的标准,与其说是关心我,倒不如把话说的明白些。”
周绛柳一字一顿,声音坚定,
“您早就把我当成出气筒。”
周父的眼睛像嗜酒如命的酒鬼般发红,血丝爬上白色眼球,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狰狞。
“周绛柳!你穿的用的花的全是我的钱!身为父母我还不能说你两句吗!有能耐你别用我的钱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白眼狼!”
这时,她又从她的孩子变成了死皮赖脸,在他家蹭吃蹭喝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真挺可笑的,只会拿这几句压她,搞得她像逼供犯似的逼着他和母亲上床,强硬把她生出来。
“您只会说这些吗?没别的词了?也难怪我妈走的时候还不忘骂您唠叨。”
“啪!”
陆盟阁侧身拦着周父,阻止他下步动作。
“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掌红印,碎发轻落在脸颊,安慰似的在印子上拂动,一切都来的理所应当,她知道她提起母亲他会动怒,也代表着他对母亲离开这件事耿耿于怀。可她就是要说出来,他已经伤害了她多年,她也要还回去。
“事实就是如此,再怎么装作漠不关心也改变不了母亲从您身边离开的现实。”
周绛柳眼角含泪,嘴角上扬,笑着讽刺他。
周父气急败坏地想要挣脱陆盟阁的阻拦,他越是这样,周绛柳越觉得自己回击成功。
她像一个胜利者,冲周父挥挥手,留下潇洒的结束语。
“您身体不好,不用送了,拜拜~”
周父气的满脸通红,陆盟阁见此状也松劲,被周父推开。
“都给我滚!滚!”
陆盟阁转身离开,出门追周绛柳去了。
周绛柳并不像看起来似的那么厉害,她也有怕的东西,怕父亲责怪,这个障碍应该跨过去了,还有一个是怕黑。
陆盟阁是跑着出去,没多远,他就在附近公园里找到了周绛柳。
她坐在公共座椅上,背对着他,单薄的影子倒映出她直挺挺的背。
可能是公园只有她一人,夜晚太过安静,他刚停脚,她就开口。
“我不回去,别说废话。”
声音哽咽,鼻音很重,陆盟阁知道她哭了。
“嗯,不回去。”
周绛柳脸稍微扭过来,微微侧身,又慢慢侧回去。
“我不走,陪着你。”
陆盟阁仿佛看懂周绛柳偷瞄的动作,他站在离她几米外的水泥地上,静静地看着她。
半响,他听到周绛柳沉闷的声音。
“背对我。”
像往常一样强硬似警告的语气,甚至更加冰冷,但陆盟阁知道,她是不想让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他乖乖转身,故意让鞋底摩擦地面。
“转过去了。”
夜晚平静如水,她喜欢这个房子的一点就是隔音效果极好,让她在深夜里能静下心来思考数学题。
如今,这却是个弊端,静默的环境将她抽噎的哭声放大,即便她竭力抑制情绪,可情绪波动导致呼吸不畅以及生理性的哽咽声还是暴露出她坚强外表的溃烂。
呼吸声逐渐加快,她像一个溺水者,在万里无边的大海里哭喊。
陆盟阁知道,现在他要是去安慰她,她会更难受。
哪个心高气傲的人会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可现在他只能这样站在原地,视若无睹吗?
他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周绛柳拿出卫生纸擤鼻涕,兜里的纸用光了,她准备向陆盟阁借。
“给我点纸。”
无人应答。
“陆盟阁?”
周绛柳转过身来,空寂的公园远处跑来一个人。
陆盟阁站在她面前,眼里是对她情绪略微平稳的欣喜。
“我没让你走吧。”
陆盟阁听出她的意思,拿出袋里的冰淇淋。
“小姐,吃雪糕。”
什么木头脑袋的安慰法,周绛柳仇怨地瞪他一眼,没好气地用手甩开。
“拿走!”
“小姐,吃点甜的对心情好。”
雪糕袋子上的霜化成水珠,沾到陆盟阁指尖,也许是夜晚太过潮湿,也许是她被眼前人诚恳的呆傻转移了注意力。
周绛柳结果雪糕,撕开袋子,坐在椅子上吃。
陆盟阁把冰袋拿出来,递给她。
“小姐,冰敷下眼睛。”
周绛柳瞥了眼,拧眉不耐烦。
“没力气。”
陆盟阁看了眼冰袋,又看着她,想了会儿,俯身向前。
周绛柳身体不由一顿,随后很快镇定,她平静地看着眼前人的脸。
突如其来的靠近确实吓了她一跳,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很快调整好情绪,她看着他的脸,硬挺的五官却出现了双柔丽的眼睛,真是和他不符,性格倒适宜,这种温润的作风没少被她戏弄。
比如现在,他们靠的这么近,她不需要做任何动作,寻常不过的呼吸便能使他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般颤抖,留给他们的氧气逐渐稀薄,胸口起伏加重。
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一个没有触碰的吻。
“陆盟阁。”
“怎么了?”
他喉结滚动,小心地冰敷着她的眼睛,对她接下来的话感到紧张。
周绛柳盯着他,右眼皮传来一阵冰凉,她说的话也挺凉的。
“这是吊桥效应吗?我觉得你还挺好看的。”
陆盟阁手一抖,冰袋掉在周绛柳腿上。
“害怕了?”
“没……没有。”
陆盟阁慌忙拿起冰袋,准备接着给她冰敷,谁知周绛柳却不乐意了,一把夺过来,攥在手里。
“什么意思?我长得不好看?”
陆盟阁看着她,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别过脸不去看她。
“不是。”
“不是什么?”
周绛柳尾音上翘,很明显,陆盟阁的反应勾起了她的兴致。
她听到陆盟阁似压了石头般沉重的呼吸声,随后他扭头,天上的萤火虫跑到他眼里,星星成了衬托。
“小姐很漂亮。”
石头转而压在她胸口。
眼神失控的瞬间,她低下头,挺拔的脊梁慌不择乱地随着剧烈的心跳战栗。
该死的吊桥效应。
夜晚的静默只有他们二人觉得突兀,萤火虫变成流星划过黑幕般的天空,从这头飞向那头,连接起他们隔着□□的炙热,少男少女之间的青涩感情像头顶上的星星般亮眼又渺小。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睡这吧。”
周绛柳赶走眼前嘚瑟的蚊虫,丧气道。
陆盟阁想了会儿,还是决定说出口。
“要不,去我家?”
周绛柳疑惑地仰头问他:“你不是孤儿吗?”
“是孤儿”,陆盟阁点点头,“我用工资买的。”
“哦”,周绛柳点头回应,反正现在没地方去,倒不如应了这个邀请,
“行啊,走吧。”
两人走了大概半小时,在小区面前停下。
周绛柳仰头看楼,跟着陆盟阁进去,眼神四处观望,边看边评价。
“环境不错,这房子不便宜吧?”
“还可以,董事长给我开的工资挺高的。”
周绛柳撇撇嘴,不屑道:“这有什么,将来我干出一番事业,给你开的工资比这还高。”
陆盟阁浅浅地笑了。
“嗯,我相信你。”
“这不是信不信的事,是肯定的,像我这种优秀的人才,哪家公司要我是它的福气。”
周绛柳小嘴不停叭叭,跟着陆盟阁上电梯,进家门的时候还没完。
“是吧,英语口语我也能说的很好。”
周绛柳一个劲地吹自己,陆盟阁一个劲地捧她。
陆盟阁买的房子大概有一百五十平米,装修风格简约,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陆盟阁给她倒了杯水,去橱柜里拿了好几包零食放在桌上。
“你不是不吃薯片吗?”
周绛柳撕开包装袋,嚼着黄瓜味薯片问他。
“又吃了?”
周绛柳拿着薯片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看吧,没人能抵挡它的诱惑,连你这个从不吃零食的人都陷入魔抓,看来薯片还是太权威了。”
她抱起薯片,举过头顶,大喊:“薯门永存!”
陆盟阁嘴上说着吃零食,手都没动过,桌上一大堆全进了周绛柳肚子里。
周绛柳拿起可乐猛喝一大口结束战斗。
“爽!”
陆盟阁起身将零食袋扔进垃圾桶,又去厨房拿抹布擦桌子。
周绛柳摊在沙发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忍不住赞叹道:“你也太贤惠了吧,怪不得我爸让你当我保镖。”
“小姐过誉了。”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姐。”
“好的。”
周绛柳不想理这个人机,右腿伸到沙发靠背上大字敞开,跟回自己家似的玩手指。
“对了。”
陆盟阁停下拖地的动作,转身看向她。
“你这次考试全校第几?”
“第三十。”
“挺好,进步一名。”
“你呢?”
“我第五。”
周绛柳又接着玩手指。
陆盟阁无奈地摇摇头,转头接着拖地。
他知道周绛柳好胜心强,不甘落后,她曾经对他说过:
“如果连身边的人都无法超越,那还谈什么成功。”
不关别人,这是她给自己定的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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