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你干嘛不直接跟盛医助说,闻医生是你叔叔?”吴冬冬咽下去嘴里的薯片,语气透着不解。

吴冬冬的选题并没有方澈的复杂,医院收集的数据足够水一篇毕业论文。他闲得没事,打算蹭车跟方澈去木源村逛逛,美其名曰观摩一下高水平论文是怎么写出来的。

路遇红灯,方澈踩了脚刹车,朝吴冬冬扔过去一个塑料袋,“注意着点,碎渣子别弄车上。”

“放心好了,我偶像的车,肯定不会弄脏的。”话虽这么说,吴冬冬还是贴心地把塑料袋展平铺在大腿上,继续说起刚才的话题,“我只是觉得,如果盛医助知道你是闻医生的亲戚,巴结你还来不及,不可能对你冷嘲热讽。”

吴冬冬对盛杨的印象不错,前些天在医院查病例时有几处数据缺失,是盛杨搬来高脚凳,亲自爬到最上面一层档案格帮他们翻找。

“你不懂,这是男人之间的战争。”方澈板着脸道。

吴冬冬是个直男,理解不了同性恋的脑回路,方澈却再清楚不过。

在盛杨的地盘里,闻聿琛是盛杨倾慕已久的猎物,这个猎物可以不回应,但不能跟别人发生交集。

方澈就是那个别人。闻聿琛堂堂一个主任医师、代理院长,竟亲自为方澈治疗小小的胃肠炎,还把车借给方澈开,一桩桩一件件,让盛杨产生了危机感。

但是话说回来,对于方澈来说,盛杨又何尝不是“闯入者”?

闻聿琛厌恶同性恋厌恶到将方澈赶出家门,而盛杨作为同性恋却可以好好地待在闻聿琛身边。不管闻聿琛知不知道盛杨的性向,光是这个事实就足够让方澈忿恨了。

吴冬冬打死也猜不到方澈脑袋里的弯弯绕绕,但他相信好友的人品——

方澈看上去爱逞强,实际骨子里怂得很,除非别人主动找茬,方澈一般不会和人起争执。

不管发生什么,他无条件站在好友这一边。

有了吴冬冬的助力,今天的调查比昨天顺利许多。吴冬冬是个乐观的小胖子,抿着嘴笑时像极了墙上挂的年画娃娃,特容易讨上岁数的人欢心,随便几句话就勾起老年人心底的倾诉欲——

患病期时隔离在家的痛苦,电视上的重影变成蠕动的寄生虫,康复期时跃跃欲试的社交需求,隔着门板靠“吼”交谈,一句“吃了么”都能激动老半天......

老头老太太打开了话匣子,轻易收不住,到了饭点就争着抢着拉他们回自己家吃饭。方澈一连用了两个充电宝,录了不下十个G的音频资料,够他分析好几天。

回到招待所已是傍晚,充上电后,手机多了许多未读信息。新闻学院的孟学长问他接不接新活,王月英说既然他人不在上海,宿舍可不可以借给徐嘉住,徐嘉问他那家餐馆在哪里,能不能提前过去做学徒。

[小方块:最近打算好好写论文,不接新活了,谢谢学长。]

[小方块:宿管查的严,不准校外人士入内。]

[小方块:位置:南京路XXX号XX酒楼。]

......

和闻聿琛的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早上八点。

[小方块:谢谢您的车。您什么时候有空,请您吃个饭。]

闻聿琛一直没有回复。

洗完澡出来,见吴冬冬又煮好一壶牦牛奶,方澈灵机一动,把早上买的保温杯找出来,灌进去满满一杯,动身去了医院。

繁星满天,群光璀璨,和城市里朦朦胧胧的夜色不同,站在高原能清晰看到贯穿天际的银河,浩浩荡荡如银带缀于玄色绫罗之上。方澈开着车,没几分钟就到了医院停车场。

办公室的门没关,一眼就看见男人半蹲着,正在组装一个铁艺花架。袖口齐整地挽到小臂以上,露出一小截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比手臂更吸睛的,是蹲着时微微敞开的大腿,黑色的西裤中间鼓起一大坨,不是裤料撑起来的弧度,而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皮肉顶出来的起伏,让人无法忽视。

方澈:“......”

小给给精心打扮不如直男随便一穿。

方澈敲了敲门,提示对方自己的存在,在闻聿琛抬头看过来的时候,笑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发您的消息您一直没回复,只好亲自过来表示我的感谢。”

闻聿琛很轻地蹙了下眉,放下手中的铁艺管架,站起身走到办公桌边,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点了点,发现确实有未读消息,抬眸道:“抱歉,没看到。”

对于闻聿琛的话,方澈听一半信一半。毕竟对于无关紧要的事,闻聿琛出了名的爱敷衍。在闻聿琛再一次蹲下身组装花架之前,他将手里的保温杯递过去,“吃饭的事暂且不提,上次您说没有时间热牛奶,我特地给您热了一瓶,留给您晚上暖身子。”

“不必......”

方澈怎么可能给他说“不”的机会?如果保温杯送不出去,岂不是白白被盛杨看笑话?方澈将牛奶推回去,诚心诚意道:“一杯牛奶而已,您不收的话,我可没脸继续开您的车了。”

僵持的功夫,身后传来一个爽利的女声,“闻医生,您要的手术资料整理好了。”

方澈回头看去,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中年护士,微胖、圆圆脸,看上去挺亲和,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戴护士帽,又黑又长的头发在脑后盘了几个圈。

“谢谢”,闻聿琛微微颔首,把蹭到花盆土的双手示意给护士看,“手不太方便,麻烦帮我放到书架上。”

不待护士应声,方澈热情地接过护士手里的文件,”我来,我来!”

放文件不是目的,最重要的是夹带私货,把保温杯光明正大地放在闻聿琛的书桌上。

他放完后偷偷看了闻聿琛一眼,发现闻聿琛已经蹲下身组装上下一根铁艺架了。

护士大姐并未着急离开,视线在花架周边绕了一个圈,最后吃惊地定格在角落里长相繁茂的花叶蔓长春上,“咦——闻医生什么时候把这盆花搬过来了?”

最后一根架子组装好,方澈上前搭把手,两只手抓住架子底端,和闻聿琛一起将花架立起来,白色的架子挺高,将将没过少年的头顶,和办公室简洁明亮的风格很相配。

闻聿琛将花叶蔓长春放置在架子顶端,长长的枝叶垂下来,像极了少女的裙摆。

不待闻医生回答,护士大姐自顾自感慨道:“闻医生是会养护花花草草的,当初第一眼见这盆花就觉得有生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您竟舍得搬出来。”

方澈随口一问:“之前这盆花在哪儿了?”

他记得第一天来玛兰,就在这间办公室看见了这盆花。

护士大姐说:“闻医生刚来的时候,这盆花就放在窗台,后来被路过的小孩拽下去一次,闻医生就搬到自己的住处了。”

方澈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闻聿琛刚来的时候,应该是他大二的上学期。因为摔过一次,闻聿琛把这盆花搬到住处藏了两年,好不容易搬出来晒晒太阳,又差点被他毁掉。

就...挺不礼貌的。

之后的几天,方澈没好意思再去打扰闻聿琛,不光是因为无颜面见那盆花,还因为忙着社会调查腾不出时间——

课题组要求最晚腊月二十三返程,在此之前需要采集完所有的数据信息。

他白天去木源村调查,晚上就在房间里写开题报告,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听吴冬冬说,这几天去医院查资料时,经常在门诊病房看见闻聿琛用那个黑色保温杯喝水。

拧好瓶盖,放平座椅,方澈打算在路虎车里小憩片刻。

“咚咚——”

车窗玻璃被敲响,方澈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窗外站着一个长相颇为稚嫩的小伙子,看上去至多十六七岁。

方澈落下车窗。

“闻医生,好久不见,您......”小伙子嘴角扬起的笑在见到方澈的脸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审视般的警惕,“......你不是闻医生,你是谁?”

他当然不是闻医生,但是对方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经常开闻医生的车到处跑的缘故,不少人向他打探和闻医生的关系,他也被动获知了闻医生在玛兰的功绩。

闻医生除了治病救人,最主要的一个事迹就是代表闻家在当地中学成立教育基金会,凡是在期末考试考到年级前十名的,都会获得数额可观的奖学金,高考成绩超过本科线的,可以一次性获得三万元助学金。

方澈把手搭在方向盘上,猜想这个小孩很可能是闻医生资助过的中学生。

“我是闻医生的朋友,他的车借给我开一段时间。”最近这些天,这句话不记得说了多少遍。

听到“朋友”二字,小伙眼底的警惕褪去,腼腆地挠了挠头皮,自我介绍道:“我叫那仁,是玛兰中学高二学生。”

“那仁”在藏语中又被称为太阳,是温暖和希望的象征,人如其名,小伙子确实长了一张阳光的脸,笑起来羞涩不失可爱。

方澈猜得不错,那仁获得过两次闻聿琛资助的奖学金,有一次甚至是闻聿琛亲自给颁的奖。

小伙子之所以来敲车窗,不只是为了打招呼,还因为小伙子的姥姥得了包虫病,正在玛兰医院观察治疗,想向闻医生询问姥姥的病情。

“我用村长家的电脑查过,这种病可能需要做肝切除,阿爸和阿妈不让我操心这个,但他们又什么都不懂,每次问起就说姥姥精神还行,我总是放心不下。”

看着对方愁苦的表情,方澈莫名想到许多年前方建国的灵堂上,村里的叔伯跟他讲,爸爸只是睡着了,第二天就会醒过来。

舐犊情深总是能勾起心底深处的恻隐,方澈心念一动,“闻医生最近没有时间过来,如果你想咨询他,我可以载你去玛兰医院,前提是你阿爸阿妈同意。”

做好事没问题,但不能落一个拐卖未成年的名声。

那仁眼前一亮,“我阿爸去甘肃那边借牧了,但是我阿妈在医院陪床,只要我到了医院,她不会赶我走的!”

这样也行。方澈思忖片刻,点点头,“上车吧。”

得了准许,那仁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你等我一下,我去拿铺盖!”

铺...铺什么?

“拿那个做什么?”方澈问他,“你跟你妈妈住不就行了?”

“旅馆太贵,我阿妈也是在医院打地铺。”那仁眼睛亮亮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玛兰最便宜的旅馆只要六十块一晚,但对于病人家属来说,能省一分是一分。

“别拿了”,方澈叫住他,“我住的地方有一间空房,可以借你住到月底。”

吴冬冬虽然住进了他的房间,但空房间一直没退,闲着也是闲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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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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