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列车

黄昏,太阳刚刚西沉,翡翠公寓的楼梯间便响起了行李箱拖动的声音。

吴明景背着易伍的双肩包,拎着两个大箱子在前面健步如飞,易伍紧随其后。

穿过层层叠叠的楼梯,她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吴老师你一个人弄两个箱子臂力惊人啊,好歹也给我个包什么的提一下吧?”

被她一遍遍吵到心烦意乱,吴明景终于停了下来。上上下下摸索了好一会儿,努了努嘴,把自己的钱包递给了她,声音很淡:“喏,提着吧。”

易伍两个指头提溜着万宝龙的钱包,满脸黑线——原来这就是帮老板提包的感觉?!

下了一圈楼,她继续絮叨:“有必要吗?有飞机你不坐,跟着我个老赖坐什么绿皮车?什么癖好啊,简直了。”

吴明景只在楼梯间的转角处停步,不耐地扫了她一眼:“我恐高。”

易伍仍不放弃:“你原来为了商演到处跑,坐飞机也不少啊,没听合美说过你恐高,你......”

这次吴明景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带了冰霜,她只能识相地住了嘴。

金杯已经在楼下停好了,老赵正倚着车门前吞云吐雾。

易伍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赵师傅,外面这么热,您怎么不上车啊?”

老赵趁着吴明景摆弄行李的空隙,偷偷压低了声音对着易伍解释道:“没办法啊,老板他......他现在不让在车上抽。”

易伍了然地点了点头:“不过也是,三手烟很难散掉的。您开车不是老咳嗽?我给吴老师准备了好多胖大海,一会儿给您拿些哈。”

老赵笑着连声道谢。

到达沙市的火车站,老赵把二人放下。站外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戴着耳机面容青稚的学生,拎着公文包神色匆匆的上班族,孩子放背篓里手上提溜着各种土特产的妇女,还有挑着扁担咬着烟的进城务工人员。

一派人间烟火,踏实地接着地气。

从前,易伍出差都是商务舱,或者高铁一等座。这是她成为老赖被限飞限高后,第一次坐绿皮火车出远门。

没半分失落反而兴奋异常,像小朋友去郊游一样雀跃。

吴明景早就把口罩和帽子戴好了,遮了个严严实实。白色T恤外搭浅蓝色衬衫,下身是灰色休闲裤。他的穿搭总是很简单,可修长挺拔的身段怎么也遮掩不住,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频频顿足回首,易伍不断听到有人捂着嘴巴感叹“好高啊”,“感觉是个大帅哥”,“应该是模特吧”。易伍在心里默默给他们点赞:说得不错,多说点。

正值暑假结束学生返校的高峰,进站口的人流量太大。他们被挤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艰难前行。吴明景一直默不作声把她护在胸前,最后实在躲闪不及,他垂下头一脸严肃地问:“要不要坐行李箱上?我推你。”

易伍压低声音难以置信地惊呼:“开什么玩笑啊,你以为我三岁吗?快别说这么大声,丢死人了。”

吴明景漂亮的眸子疑惑地看向她,那不解的眼神仿佛在说,哪里丢人了?

明明小时候都是这样。出去玩还没走多久,她就喊累,一累就耍赖,到最后都是被他背着回家。

终于到达候车厅,吴明景放下行李转身就走,易伍在后面百思不得其解地喊:“你去哪儿啊?一会儿要检票了,可别乱跑啊。”

可他没多久便折返回来,手上鼓鼓囊囊。一大包零食和水果,某麦的辣翅,某肯的蛋挞和快乐儿童餐。

“这班餐车关得早。” 他放下手上的纸袋。

“你连这都提前查了啊?”易伍兴奋地去拆儿童餐,看到玩具后眉开眼笑:“这次送的是大耳狗的椰子水壶诶!”说完她把水壶背到了身上,兴奋地转了个圈。

吴明景端坐在一旁,定定地看着她手舞足蹈摆弄着新玩具,不自觉地扬唇。

好像只有他能看到她的童真。那隐藏在阴谋阳谋、千谎百计下面,他曾竭尽全力小心翼翼维护的童真。

等进了车厢,易伍环顾一圈,好奇地自言自语:“这都快开车了,怎么隔间里还只有我们两个呀?剩下的四张床都是空的,难不成都是中途上的?”

吴明景喉咙里含糊地唔了一声。

找米合美他们借了证件,他一共买了六张连号的票。

“你不想被人撞见?” 米合美了然地问。

“嗯。” 其实他是不想她被人瞧见,尤其是她那无比豪放的睡姿,看一眼就让人头疼。还好现在大家都坐高铁动车,绿皮车余票充足,他应该不会挤占别人的位置。

五平米不到的隔间里,紧紧凑凑。六张床铺分成两列,中间是一张窄桌。

吴明景从踏进来的那刻就没闲住。先是把他们俩的箱子搬到三层的储物格,然后忙前忙后用酒精棉把公共区域擦了一遍。

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局促地俯身在狭小的空间里,给他们的床具换上一次性无纺布的被罩。

碎刘海搭在额头,轮廓分明的侧脸因为认真而绷着,却还是无与伦比的好看。

易伍几次想帮忙都被他推开。突然地,她心头涌上了许多歉疚。

“吴老师,对不起啊。” 易伍低着头抽了个口气,食指蜷在一起,“让你跟我一起受苦。”

“受苦什么?”吴明景没停下手上的活,正在把她被子上的褶皱掸平。

“让你跟着失信人员一起坐硬卧。其实你完全可以去软卧的,没必要......”

“这里挺好的。”吴明景的声音和煦,听上去心情不错。他已经差不多收拾好,又拿了易伍的新水壶去连接处接热水。

再回来的时候,大耳狗的椰子水壶已经烫好,他接了点开水的底,拧开瓶装水的盖子,往水壶里兑了一些凉水上下摇晃,这才递回给易伍:“试试看,应该是温的。”

车厢里冷气打得太足,确实有点冷飕飕的。易伍喝着熨帖的温水,啃着鸡翅和汉堡大快朵颐,眼里闪烁着满足的光。

吴明景总觉得她的吃相,让人一看就有种幸福感。不像是从小山珍海味吃腻了,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反而透着一股子对食物的虔诚。

小时候谷佳慧不让易伍沾任何垃圾食品,可她又嘴馋,他就偷偷买给她,从她家高高的围墙里扔进去。

她爱吃,他就爱投喂,然后静静享受看她现场吃播的快乐。

“慢点儿,没人抢。” 吴明景坐在对面的床铺,眼里的温柔像静谧的月光洒在湖面。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剥起柚子,把发苦的白色茎线剔得干干净净,然后一小块一小块地放进水壶倒过来的盖子里,不一会儿柚子肉便摞成了一叠小山。

“你怎么什么都不吃?”易伍的嘴角沾上了一点脆皮的残渣,撩起一个新鸡翅就准备往吴明景的嘴边送。

“要进组了。”吴明景嘴巴没动,修长的手却伸了过来。半边手掌微微悬着,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而后用拇指轻轻拂去了她嘴角的脆皮。

易伍呼吸猛然一滞,他温凉的指头差点触到她的唇。感觉心脏又有些早搏,她只能傻笑着转过头去避开他的手。

觉察出她的尴尬,吴明景转头,拿出包里准备好的沙拉,对着她啃起了叶子。

“你就吃这个?”易伍倍感罪恶地放下了自己手上的汉堡,她不能在啃蔬菜的兔子面前大快朵颐。

“不用管我,吃你的。” 吴明景把剥好的柚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哎,再这样下去,咱俩之间可真还不清了。”易伍小声嘟囔,拣了几块柚子放进了他的沙拉碗里。

“谁让你还了?”吴明景挑了眉。嘴里的紫甘蓝清脆爽口,花椰菜绵软细腻,这些对他而言已是美味。

吃完晚饭,洗漱完毕,车厢刚好熄灯。

窗外月影昏沉,狭窄又逼仄的空间,安静得只听得到火车滚滚轧过轨道的哐当声。

两个人坐在两边的下铺,隔着窄窄的走道对望着。黑暗里,吴明景的眼却格外的亮,倒映在易伍的心底,就像一汪泉。

气氛突然微妙起来。

“我从小一直有个心愿,今天实现了,谢谢你。” 易伍用最快速度说完,然后迅速卧倒,“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躺下的时候,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吴明景睡得不踏实,他太高,床又太短,只能侧着身蜷起腿才能勉强躺下。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楼道里飘过来的烟熏醒。

绿皮车不像高铁飞机,因为耗时长,两个车厢连接处都有专门的吸烟区。从熄灯到凌晨,一直有不同的人来回在吸烟区踱步,那烟味就这么直直地从连接处飘了过来。

他第一反应是起身看易伍。

果然还是如儿时一样,在如此窄小的床上都能睡得四仰八叉,被子大半滑落到了地上,如柳枝般纤细修长的左腿垂在床边。

她显然也闻到了烟味,可却没有完全醒来,只是皱着眉头,在床上扭来扭去。

吴明景叹了口气起身,帮她把被角整理好,又把她的长腿掖进被窝。

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他随手带了份杂志,现在正好可以拿来给她扇风。

风带来的新鲜空气流动,把烟味驱散了不少,易伍那不断扑腾的手终于安静了下来。翻了个身,她复又沉沉睡去。

吴明景就这么龟缩在她的床头,左手拄在桌上,右手给她扇着。

直到夜色深沉,众人熟睡,连接处没有烟再飘过来,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吴明景:我恐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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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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