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29年3月23日，热砂星系费伍德星遭遇外星飞船袭击，联盟第一时间派出救援飞船抵达现场……”
“关掉。”
广播声戛然而止，指挥室再一次恢复宁静。宁斯越双手撑在控制台上，盯着显示屏内的萨丁星一动不动。
“他们甚至连派搜救队的举动都没有。”柯顿皱着眉，他似乎是很少见到这样的宁斯越。
谢礼将显示屏上的画面放大了些，那艘飞船尚未离开萨丁星，而是停在了星球表面。
它的全貌就这样在三人眼前展开，通体黑色，棱角带着金属特有的银色光芒。
上次在费伍德星比较匆忙，但如今仔细一看，这艘飞船确实不像是联盟的“正规军”——无论从形态还是设计来看，它都与寻常飞船格格不入。
“星际历元年以来，还从来没有过外星飞船闯进联盟的领地。”
谢礼对于联盟成立后的大小事件如数家珍，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形态的飞船。
屏幕内的飞船尾部亮起火光，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宁斯越推动加速器。等到那艘古怪飞船离开萨丁星后，远洋号便替代了它的位置，稳稳停在星球表面。
“你们反侦察系统做得不错。”谢礼干巴巴地夸奖。
宁斯越艺高人胆大，人家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贴上来。
他扯了扯嘴角：“你宁大团长有自己的判断。”
飞船舱门缓缓打开，宁斯越和谢礼一前一后踩在萨丁星被炸得满是浓烟的地面上。萨丁星仅有的几座高楼全部倒塌，一眼望去满目疮痍，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谢礼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活物，陷入黑暗的萨丁星就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的星空，怪诞又宁静。
忽然，他的视线被一艘飞船残骸占据。
谢礼认识，这俨然就是那天联盟用来转移上等人的飞船。
但是为什么它现在会停在萨丁星？
“这艘飞船不是被炸毁了吗？”宁斯越俯身搬开拦住他们的障碍，朝残骸多走了两步。
谢礼也很疑惑，那天他们在海盗船上亲眼看着这艘救援飞船被炸成了烟花。
“难道它当时启动了紧急跃迁？”
一次星际跃迁消耗的能量巨大，紧急跃迁则是在更短的时间内实现一次中等距离的跃迁，对能量的要求甚至还要更高。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只剩下它们其实是两艘飞船这一个可能了。”宁斯越看了一眼被烧得只剩空壳的飞船，轻笑一声，声音发冷，“但第一个明显更合理，联盟不会派两艘飞船来热砂。”
谢礼觉得他对联盟的不满应该直接纹在脸上，这样更张扬。
其实那艘飞船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
海盗团离开费伍德星的时候，它一个眼神也没给，却紧追着救援飞船不放；刚才宁斯越直接闯入它的可侦测范围，也没有遭到任何反击。
宁斯越明显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推动飞船的推进器。
飞船被炸得很彻底，甚至连烧焦的骸骨都没剩下。谢礼的靴底碾过焦黑的金属碎片，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他抬手按在飞船的舱壁上，浅金色的瞳孔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宁斯越，过来看看。”
他朝飞船内部走了两步，伸手搬开地上的金属残骸，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宁斯越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捻起那枚芯片——这是一块联盟军方的标识芯片，但在纹路上却与一般的标识芯片不尽相同。
它通体银白色，纹路上有紫光流动。
“一般的芯片泛蓝光。”谢礼解释道，作为一只狸猫，他在各个方面也会比人表现得更为敏锐。
宁斯越明白他的意思，这不是一枚普通的芯片。他将芯片放入口袋中，又从背包里拿出微型探测仪。
“给你的机器人呢？”
谢礼从口袋里费劲地拿出卡在里面的小机器人，将它轻轻放在了地上。
小机器人迈开金属小短腿，朝探测仪小跑过去，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把探测仪举起来。
宁斯越打开控制器，看着显示屏上有规律的光波，微微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谢礼接过他递来的屏幕，这看上去像是宁斯越自己捣鼓出来的机器。
“不是常规的爆炸残留波动。这艘飞船残骸的能量频率和外星飞船尾焰完全吻合，但在切割面边缘却产生了二次能量波动。”
谢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光波有一处细小的波动，波长很小，振动幅度也偏低，不仔细看很难看得出来。
“不对，走！”
宁斯越脸色骤变，把他吓了一跳，下一秒他就被拎着后衣领被迫站起来了。
海盗团长的力气很大，拉着他拼命往飞船的方向跑去，他的手腕被拽得生疼，只得加快了脚步。
在伟大的海盗船长把舱门关闭的那一刹那，谢礼这才有空揉了揉自己快被拉断的手腕，上面的红痕似乎在证明宁斯越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柯顿，准备跃迁。”宁斯越站在操控台前，眉头紧锁。
谢礼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异常的能量波动很可能是外星飞船留下的侦测信号，而这艘外星飞船很可能就是冲着芯片来的。
“注意！准备跃迁！准备跃迁！”柯顿跑进广播室，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
谢礼透过指挥室的窗户往外看，隐隐约约看见一道火光。他眯起眼睛，企图看得更真切一些，声音因为急迫而带了些颤抖：“他们返航了！”
“来不及了，紧急跃迁！”谢礼冲到宁斯越的身边，飞船的轰鸣声让他不得不对着宁斯越的耳边大声喊。
可是就在这紧急关头，宁斯越竟然愣了一瞬：“能源不够……”
“去检查！将数据报给我。”谢礼一把推开他，站在操控台前。
宁斯越此刻也来不及再去想其他，快步跑到触控板前：“冷却液45%，跃迁晶核52%，能源还剩40%。”
以海盗飞船这种体量而言，紧急跃迁至少需要60%以上的跃迁晶核，冷却液也是越多越好。可是就目前来看，完成一次紧急跃迁的可能性只有四分之一不到。
“够了。”
谢礼手指飞快地在操作台上跳动，他抽空抬眼看了看窗外，那艘外星飞船眼看着越靠越近，他按下最后的操控键——
下一秒，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完全笼罩了他们，在经过短暂却剧烈的失重之后再睁开眼，宁斯越发现他们已经驶离了热砂星系。
谢礼靠在操作台的边缘喘着粗气，似乎仍未从惊魂失魄中缓过来。
宁斯越朝他走去，想要说什么，还没开口却被他打断了：
“对不起。”
“什么？”宁斯越诧异，柯顿在耳机里给他传来的消息也是一切平安，谢礼有什么要抱歉的？
“对不起，卸了你两个尾翼。”
谢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解释道：“晶核已经用完了，冷却液也见底了，能源被我挪用了一部分。”
他听见宁斯越很小声地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却没说什么。
“之前联盟飞船也碰到过这种情况，我看他们能够通过减轻飞船质量和移用行驶能源来完成紧急跃迁。”
“嗯。”
“刚才是实在来不及了，那艘飞船感受到能量波动，返航之后绝对会把我们当做第一目标。”
“嗯。”
“你哑巴了？”
宁斯越抬头45度仰望星空，一脸痛心疾首：“……为什么偏偏是尾翼？”
这艘破烂海盗飞船，也就尾翼的材料是最好的了，所以重量也偏大，却没想到成为谢礼舍弃它的理由。
宁斯越本来打算等到了其他星系，把尾翼卖了，拿到的钱再去换次等材料，这样还会有剩下来的资金。
这下好了，直接变成太空垃圾了。
“其实你应该把我丢下去。”他朝谢礼摆出一个很难看的微笑。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一整个飞船的人命都保住了。外星飞船暂时丢失了目标，可是谢礼有预感，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回来。
“行了，人没事就好。”宁斯越拉开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枚古怪的芯片：“救援飞船其实是为了护送这一枚芯片才出现在热砂星系的。”
谢礼不解：“可是还有这么多上等人在热砂，他们不需要安全保障吗？”
“他们的安全保障都是从其他星系调过来的，但这一次，你没有发现事故发生和救援飞船停靠的时间离得太近了吗？”
就算是及时响应，而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所以你的意思是，外星飞船其实是被那一艘所谓的救援飞船吸引过来的？”
宁斯越不置可否：“我也只是猜测。”
芯片仍泛着紫光，它的能量波动很平稳，除了这抹光之外，似乎和别的标识芯片也没什么不同的。
“要么把它卖了吧。”宁斯越挑眉，感觉自己提出了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什么？”
“卖了换钱。”
没有海盗会和钱过不去，如果有的话，那也一定不是宁斯越。
谢礼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从他手里抢过芯片，放在手心仔细端详，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感觉这种东西还是要专业的人来鉴定。
“可以找希尔上尉啊！”土豆扑棱着翅膀停在指挥室门口，好奇地张望，它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谢礼手里的芯片。
“但是写入希尔通讯代码的通讯器在我们飞船上。”
马戏团的飞船早被炸成灰了。
土豆骄傲地仰起头：“啧！星际29年了，谁还用通讯器这种破玩意，还不如靠我！”
“靠一只鸟在太空里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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