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不见了?”宁长鸣盯着手下,让他把话说清楚。
“老大,杨三之前被您派去处理村里的事了,他传信回来之后咱们就一直忙着准备劫船,后面又一直逃命,期间都没有注意杨三没有回来。”手下回复道。
秦羽皱眉道:“如此,兴许不是他背叛,是大概率出了意外。”
宁长鸣脸色青紫,愣在原地一时无言。
解云琅冷静道:“没有人证,那么物证呢?当时的信纸可在?”
“在,原本打算成功后论功行赏,还没来得及扔。”手下回了他的话,秦羽让他赶紧去取来。
手下依言跑走了,过了一会儿将信交给了二人。
秦羽打开信纸,只见上面写了详细的时间地点,落款为杨三。
“这字有些奇怪。”秦羽道:“看着像是用左手写的。”
宁长鸣闻言,凑过来跟着看了眼信的内容,道:“这我倒是没注意,杨三的字本来就丑,你一说好像确实奇怪。”
秦羽将信递给解云琅,后者从第一个字开始看,直到最后一字。
他突然察觉到异样。
“你们这个帮,读书识字的人多吗?”解云琅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宁长鸣冷笑一声:“读书识字那是文人干的活,咱们这些舞刀弄枪的,有一两个能写已经不错了,堂堂解公子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解云琅没理会他的嘲讽,接着问道:“那么这个杨三算是青禾帮的军师了,他平日爱看书么?”
“咱们是江湖帮派!谁他娘的天天看书?”宁长鸣真是服了他,转头对秦羽抱怨道:“这人平日就是这副德行?你跟在他身边真是委屈了。”
秦羽拍了拍他,安慰道:“大人审案就是会严谨些。”
解云琅在一旁暗暗思考,末了双眉一展,得出了结论:“这封信不是杨三写的。”
“废话!”宁长鸣毫不客气嗤笑出声。
“是许善写的。”解云琅不等宁长鸣笑完,便说出了幕后之人。
宁长鸣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秦羽双眸一亮:“如何得出?”
解云琅微微一笑,将信展开至秦羽眼前,指尖抵着信上的最后一字:“讫。”
“这个字意为完毕、终了,常用于上报完毕作为结尾字,但这样的用法一般只有朝廷机构的人才会用,杨三只是个帮派军师,平日又不看书,大概率不会刻意用上这个字。”
解云琅微微抬眸瞥了眼宁长鸣,放慢了语速道:“我在书房里翻阅的时候,正巧看了几篇许善的笔迹,他的行文习惯以及最后的这个‘讫’字,与此信上的十分相符,所以推测是许善以杨三之名所作的假信。”
他解释完,秦羽认同地连连点头:“许善平日多与颜言昭一同处理公务,文书写得多了,便落下了这样的习惯。”
“没错了,书房只有许善能进,能预先得知宝船消息的人除了颜言昭也就只有他。”
看着秦羽明亮的双眸,宁长鸣的脸算是彻底黑了。
解云琅不经意地挑眉:“如此一来,咱们回去只需找许善对峙,兴许那伙劫了船的人,就是许善派去的。”
秦羽又迟疑道:“倘若许善背后就是颜言昭。”
“那没法子,他们监守自盗,我们也只能将此事彻底挑明,看看究竟是青天的日头烈,还是他们的桐油伞大。”
解云琅说话时,眼中带有不容质疑的坚定,既然都坑过一个知府了,又何妨再坑一个。
秦羽不由望入他的眸中,冥冥中好似被一股暖意包裹、被吸引着向他靠近。
“大人好气魄。”
“气魄再好也罢,折腾了一晚上,你瞧这眼圈都青了。”
解云琅看着秦羽,心底也升起一阵阵酥麻的痒意,他看见秦羽眼下淡淡的青色,下意识伸手去触碰。
宁长鸣见势不妙,猛地咳嗽一声:“咳!”
解云琅没有停,只是指尖在快要触碰到秦羽的脸时转了个方向,帮他把脸颊的碎发捋到耳后。
“还有多久天亮?”
解云琅走到洞外望了眼天色,见天空已然隐隐泛白。
秦羽身体虽累,意识却十分清醒,解云琅让他睡会儿,他只闭目养神,完全睡不着。
在山洞内歇息了两个时辰,待到天亮,秦羽揣了那封信就和解云琅一起准备告辞。
原先带来的一百人马早被青禾帮的人控制住,解云琅把他们领了出来。
临走前,宁长鸣拉着秦羽私下商议。
“经此一遭,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留在洪川府,你有何想法?”
秦羽思考片刻,告诉了他一个地址:“去荆阳府松月观找宋伯,他会告诉你们怎么做。”
宁长鸣惊喜道:“宋老将军也活着?”
秦羽点头道:“他们当时在别处也遭到了伏击,幸好被村民所救,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
宁长鸣攥了攥拳:“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弄丢你了。”
秦羽点点头:“好,咱们京城见。”
宁长鸣不舍得他走,两人好不容易重逢,这才一个晚上就又要分别。
解云琅一直盯着不远处的二人,看到宁长鸣抱住了秦羽,马首被他拽得一偏。
直到宁长鸣交给秦羽一块石头雕刻的鹗,二人才好不容易分别。
秦羽将石头收好,转身往这边走来,解云琅将马牵到他面前。
“上得去么?”解云琅问道。
秦羽伸手握住马鞍,踩着马镫试了试,有些吃力:
“应该可以。”
由于少了右边木手的重量,重心有些不稳,秦羽一次没成功想着再试一次,谁知解云琅忽然松了缰绳,伸手箍住他的腰,将他一下托上马背。
坐在马上的秦羽没了重心,跟着马身晃晃悠悠。
“其实我也不是非得骑马。”
他话音未落,解云琅跟着翻上马背,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这下子不晃了,但后背热得要命。
“你不知道这里距颜府多远,走路怕是要走到天黑。”
解云琅语气正经道,接着一夹马肚,带着人跑了起来。
身后的宁长鸣看着他们跑远,大喊一声:“烽羽!保重!”
秦羽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等到马蹄声去,山川遮蔽了两方景致,解云琅默默松了松缰绳,速度慢了下来。
沿途尽是些树林,二人一路无言,秦羽竟然觉得有些冷清。
他试探开口道:“我竟不知,解大人还会武。”
解云琅闻言一笑:“本官英明神武,会的自然多,这么惊讶做什么?”
秦羽垂眸道:“大晟一向尚文轻武,高门子弟最多会些骑射,极少有习这等粗鄙武艺的。”
解云琅不以为然:“那是他们,我倒觉着习武很有必要。”他见怀中人似乎对此很有兴趣,心中遂起一念,语气不由放缓放弱:“我若是不习些武艺傍身,怕是早死了。”
秦羽微微侧头,但因为坐在前头,根本看不到身后人的神情。
解云琅让他坐好,慢慢同他解释,声音自秦羽头顶缓缓响起:
“儿时的我因为吃不饱长得瘦小,常常被兄长们欺负,挨打是常事,什么头撞桌角、麻绳勒脖子、胸口碎石、被摁到水缸里......侥幸活过这一次,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他说话的语气虽淡淡的,却似细雨绵针,一点一点刺入听者体内,秦羽抓着马鞍的手紧了紧。
“他们为何这般对你?没有人管么?”
上行下效。
尽管秦羽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然而身后人却似回避这个问题,贴着他的耳侧道:“往后坐些,我快圈不住你了。”
秦羽随即低头看去。
他自上马后身体便一直紧绷,一路上牢牢贴着身前的马鞍,靠自己保持平衡,长长一段路颠簸下来腰都快断了。
和人离得太远或者贴得太近都不太合适,所以秦羽尽量保持着距离,慢慢往后挪了一点:“这样如何?”
解云琅没回应,秦羽当他默认了。
二人就这般坐在马背上,沉默安静地经过一段青翠的树林,就在秦羽以为方才的话题都被风吹去身后时,解云琅忽然冷不丁开口:“管?他们都恨不得我死。”
似被麻绳紧紧勒住脖子,秦羽有些窒息。
他张了张嘴,但发不出什么声音。
而就在他出神之际,解云琅忽然勒紧缰绳,骏马一声嘶鸣高高扬起前身,他整个人直直倒入解云琅怀中。
青色衣袂似蝶翼般霎时绽开,扑打在深色衣袍上,并起双翼。
秦羽一时间惊魂未定,骏马却带着二人即刻飞奔起来,扬起的尘土将那一百人马拦在身后。
云停天幕,林叶飒飒如潮涌。
解云琅带着人驰骋而去,疾驰的风让秦羽睁不开眼,让他起不了身,只能伴随着黑暗紧靠着温热的胸膛,一颗心悬在高空砰砰直跳。
解云琅脸上挂着笑,搂着人一路踏过山林野郊,穿过鼎沸闹市,在一众鸟雀和路人惊羡的目光下飞驰,仿佛要一口气奔至天涯海角。
但最终,马蹄奔向颜府而去。
等到了府门口,解云琅扶着人下马,自己先忍不住了,一边破功笑着一边小心问道:“还好么?应该不会晕过去吧。”
他询问时,秦羽的意识仍在晃悠,缓了缓神,半晌才睁开眼。
解云琅盯着他随时会扬起的拳头,摆着一副要防不防的姿势,看上去有种等待的紧张。
依着自己对秦羽的了解,这次捉弄了他免不了挨打。
奈何右侧的脸已经挨了多遍,这回最好打左边,均衡一下,免得最后脸歪了,影响他办公的形象。
解云琅这般想着,默默把左脸侧过一点。
而随着他的等待和准备,秦羽愣怔的眼中渐渐恢复了亮光,半晌后终于有了反应。
他望着解云琅,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双唇轻启,发出了一道出人意料的要求:
“再来一次。”
“恩?”
解云琅看着秦羽,怀疑他被颠傻了。
小剧场:
秦羽:这是飞一样的感觉~~这是自由的感觉~~
解云琅:O(∩_∩)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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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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