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笑。”秦羽光是扶着车门手就已经发酸,别说和一个经年习武之人比力气。
解云琅他就是故意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是输是赢还未可知。”解云琅摊开手掌,秦羽被迫把手放入他的掌心,在被握紧的刹那,肌肤相触,热意和温凉同时引得彼此神情微变。
“开始了。”解云琅发了个令,二人同时用力。
秦羽收紧了手指,将全身仅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咬牙与解云琅较着劲。
尽管已经用尽了全力,但手上依旧纹丝未动,他盯着二人的拳头好一会儿,仿佛要把眼神的力道也加进去。
等到他不经意抬起眼帘,倏地对上解云琅的视线,发现他丝毫没把注意放在手上,自始至终看着自己。
“继续上路吧。”
没决出胜负,解云琅却先认了输,二壮和方吉像是松了口气。
秦羽愈发不明所以。
解云琅笑了笑,他方才看秦羽恨不得把拳头都吞了,自然不可能硬逼着他下车,便道:“我方才硬撑的,你赢了。”
“这话你信么?”秦羽语气不爽道。
既然都决定比了,自然要各凭本事,故意相让算什么?
尤其对方还是解云琅,他越是对自己好,秦羽心里便越是不满:“再比一场。”
闻言,二壮和方吉愣是不敢出声。
“你不是想继续上路么?”
这回换解云琅不解,自己都听他的意思了,还有什么不满:“难不成你改主意了,想在驿馆歇息。”
秦羽不解释,举着爪子盯着解云琅,后者终是忍不住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你怎么这般难伺候?”
另外两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喘,默默低着头躲去一旁。
秦羽反倒淡淡一笑:“明明是你先提的比试,我不过是遵照规矩。”
解云琅气得想笑,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人忽的往身前一拉。
秦羽本是俯身蹲着,这一下直接撞上他的肩膀,解云琅一手抓着他,一手搂过他的后腰,手上用力,直接将人抱下马车。
“比完了,这回听我的。”
秦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站在了地上,他反手死死抓住车辕,解云琅去撬他的手,谁知驿馆大门忽然被打开。
“吱呀——”
一阵诡异的门板声径直穿透山林,两颗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在看到门外立着的活人后,顿时瞪大了眼睛,兴奋地迎了出来:
“可算见着活人了!”
“???”
解云琅和秦羽动作一顿,回头看去,见那两人突然以极快地速度向他们冲来,解云琅立即抽出剑挡在最前。
秦羽也抽出了腰间的匕首,警惕地盯着来人。
“什么叫见着活人?”方吉牙齿有些打颤,他瞅了一眼青天白日,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各位大人可是来驿馆下榻的?”那两名驿吏一个急刹车,在众人面前停下,笑得格外兴奋。
解云琅警惕地看着二人,道:“我等往荆阳府赴任。”
“那没错了!”对方二人点头如捣蒜:“各位大人莫怕,咱们这是正儿八经的驿馆,只是荆阳府许久不曾调任,所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驿馆看上去也破败许多。”
二人将腰牌展示给他,解云琅这才收了剑:
“原是如此。”
既然不是什么荒废之地,众人便能放心在此下榻。
秦羽松开了车辕,瞪了解云琅一眼,彼此放手。
驿吏二人将众人热情迎入馆内。
他们二人自称谷南、谷北,是一对亲兄弟,成年起便在驿馆做活。
进入驿馆里边,虽然从内部看上去也是一片陈旧,但那股阴森的感觉较之外头好上许多,院子里种着菜,圈口里也养着些还在午睡的鸡鸭,屋舍打扫得干干净净,多了许多人气。
谷北先去楼上给他们整理房间,谷南给四人端来茶水点心,有一句没一句闲聊道:“荆阳府知府都上任了好几年了,底下的人也少有变动,多的是从北边的路来,像各位大人这般从南边来能路过咱们这的,极是少见。”
秦羽喝了杯茶,缓过来一些,道:“没有告老回乡的吗?我记得荆阳府的官吏也有许多南方人士。”
“有,调任的也有,多年前还有不少,但......”谷南忽然住嘴不说,抬头看向二楼:“谷北把房间收拾好了,您几位就住楼上连着的四个房间,咱们驿馆小只有这几间,各位大人多担待。”
四人舟车劳顿,有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只是谷南话只说了一半,让秦羽不免留了个心眼,趁上楼时又问了他一句:“你方才说多年前驿馆没有如今这般冷落,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
谷南不敢多言,只悄声道:“大人就别问了,各位只管安心住着,保证不会有什么事。”
秦羽自然不会就这么被糊弄过去,换了个问法道:“我这人有些习惯,恐怕要辛苦二位。”
谷南笑道:“无妨,大人别的习惯都好说,就是夜里熄灯后莫要再别出门了,听着什么声音也别出去,只管睡着,等天亮就没事了。”
秦羽道:“夜里有什么?”
谷南道:“哦,山林里鸟兽虫子多,有些杂声是难免的,您别放心上。”
“只是叫声而已,为何不让出门?”秦羽追问,谷南只回复道:“夜深露重,怕您着凉。”
编,我看你怎么编。
秦羽嘴角一扯,见谷南一副打死不肯说的模样,没几句话就告退,秦羽喊住了他:“晚上帮我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好嘞。”谷南应声退下,秦羽在二楼注视着他,一路走下楼梯拐进后厨,木门吱呀一声关上。
此时还是下午,厨房里便响起一阵忙碌的备菜声,而后众人一齐用过晚膳便各自回房歇息。
太阳一落山,驿馆便整个困在了黑暗中,一丝月光都不曾透入。
山林独有的树木泥土气息,混杂着丝丝凉意,让人不禁竖起寒毛,下意识缩回自己屋里。
幽幽烛火比以往更为昏暗,不得不多点几支才能勉强照亮屋子,人的阴影被分散成多个重影,漆黑的扭曲轮廓在屋内如影随形。
屋内,秦羽到了沐浴的时辰,谷南很快手脚麻利地提来热水,几趟下来便将浴桶装了大半,同秦羽知会一声后继续下楼打水。
秦羽在屏风后解开了长发,用梳子梳理了一番,随后一边解着右手义肢的绑带,一边走向浴桶。
谷南稳稳提着手里的热水桶,“哒哒哒”跑上楼,热水一滴也未洒出,等他跑进屋内,一眼正撞见秦羽把右手从袖子里生生拔出来,热水“框”地一下砸倒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这......这......!”谷南吓得整张脸都白了,惊叫声惊动了隔壁的解云琅,他赶来时只见谷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指着屋内,秦羽拿着自己的半截义肢,一脸无辜立在角落。
解云琅瞥了眼地上那摊冒白气的热水,伸手将谷南拉了起来:“别怕,那是他的义肢,桃木做的,辟邪。”
谷南听到后面几个字更怕了,愣是不敢起来,解云琅无奈看向秦羽:“你那套话怎么说的来着?”
“说什么?”秦羽默默走向二人。
谷南见他走近,整个人更是抖得不成样子,哪怕解云琅同他解释了原因,谷南还是一副动弹不得的模样。
解云琅摇摇头道:“罢了,热水在哪儿?”
谷南颤颤巍巍回道:“在......在厨房......”
“你回去吧,热水我来提。”解云琅把他从自己身后拎出来,谷南拔腿就跑。
秦羽瞥了眼他,拒绝道:“何必劳烦大人,我自己来就好。”
解云琅笑了笑:“已经吓跑一个了,别再把另一个吓走,人生地不熟的,咱们会没饭吃的。”
秦羽偏过头不看他:“我还有二壮。”说罢,他走出屋子便要去找人,谁知谷北恰好从楼梯上出来,迎面同秦羽招手:“已经入夜了,大人何处去?”
“我去找二壮。”秦羽回道。
“大人说那个壮汉吗?小的正要回禀呢,大人的马跑了一匹,那位壮汉正在林子追马。”谷北原本在马厩喂马,不知为何马忽然挣脱缰绳跑了,引起的动静吸引了在茅房的二壮,于是二壮二话不说去追马,谷北便赶紧来报信。
谷北禀报完经过,垂眼忽然看到秦羽手里的半截手臂,廊外光线昏暗,他一时没认出,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我说这是假的,你信吗?”秦羽把义肢举起在他眼前晃了晃。
谷北惨白着脸一个字说不出口,大叫一声连滚带爬跑下楼梯。
身后,解云琅早就憋不住笑出了声:“看吧,我早就说了。”
秦羽叹了口气,默默放下义肢,解云琅把他拉进屋,劝道:“水要凉了,你管自己。”
解云琅说罢便捡起地上的木桶,下楼替他去打热水。
解云琅转身离去的同时,秦羽注意到他拆解一半的发,想来他在此之前正在屋内休息。
这一路来在野外风餐露宿,休息时最不能掉以轻心,四个人里只有解云琅有身手,因此他合眼最少,哪怕在驿馆里他也保持着警惕,可想而知有多累。
秦羽不由挪开眼,默默来到屏风后,将义肢轻轻放在椅子上。
解云琅在厨房里找到了正在烧的热水,将水转移到木桶里,同时添上冷水,便提着桶回到楼上。
等他回到屋里时,耳边已然响起水声。
屏风上,青色衣衫层叠挂着,似醉意倾颓的山峦,清瘦身影掩映在山峦之后,隔着布幔素手掬水,点点流水顺着手臂滑下,声如环佩玎珰。
解云琅犹豫在原地,木桶里浮起的水汽给他的手指抹上一层红。
屏风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喷嚏声,解云琅终是挪动了脚步,绕过屏风,看到了水中的人。
秦羽半闭着眼,整个人浸在水中,半截残缺的手臂掩盖在水线之下,宛如半身玉佛端坐琉璃净水,令人不敢靠近,然而偏偏他脸上因热意产生的红晕,让人一下坠入欲界,心神疯狂摇动。
解云琅提起木桶,将热水加到浴桶里,陡升的温度让秦羽不由舒适地做了个深呼吸。
热水加了,人却没走。
秦羽感觉有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于是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双灼热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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