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半边身子摔麻了,他从木桩上被甩下的时候正好右边身子着地,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右边,那力道大得要把手压断,不过幸好他没有。
他一边小幅度地挪动着,一点点撑起身子又重重倒下,如此反复,麻木渐渐被痛觉替代。
“公子你等着,我这就来救你!”二壮抓起一根细长粗壮的树枝就要往前冲,解云琅夺过树枝,把他推去身后。
“小心......咳,陷阱......有人在暗中操控。”秦羽警示二人道。
方才的木桩根本不是他们触发的,是躲在暗中的人故意下的手。
整个陷阱区都在那人的攻击范围内,解云琅和二壮一旦靠近就会变得十分危险,眼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他们带着马先走,等天亮后再带人来救他。
秦羽艰难翻了个身,对二人喊道:“你们先走!”
二壮立即拒绝:“公子这是说什么话!我们怎么可能抛下公子!”
解云琅已经撕下衣袖,将匕首绑在树枝头部,做成了一杆枪,又将火把分了一半给二壮:“你带着马回去喊人,秦羽交给我。”
二壮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你一个人行么?”
解云琅笑了笑:“别忘了我是如何把他从青禾帮里带出来的。”
“快走!我听到风声了!”秦羽趴在地上,已然瞧见不远处的黑暗有箭雨袭来。
解云琅同二壮说了标记,随后把他推向马:“走!”
二壮抓住缰绳,牵着马快速往回跑。
箭雨到来的刹那,竹枪在解云琅手中被抡出残影,如绞肉般将竹箭击落粉碎。
他将火把插入地面,看准周围的树干,提起轻功纵身飞掠来到秦羽附近。
从高空看,秦羽就像一只坠落的枯蝶,在地上微弱地扑动着翅膀。
解云琅利用竹枪轻巧落地,俯身将这只蝶小心揽入怀中。
“怎么样?”解云琅用双眼不住地查看他的伤势,秦羽眉头紧皱,看着他摇摇头:“......快走,这里太危险。”
解云琅用手背轻轻抚过他忍痛的脸,柔声道:“好,我们马上走。”
话音未落,周围破风声再次响起。
解云琅将人扛到肩上,单手持枪,将飞来的竹箭一枪扫落,沿着方才的路离开了陷阱区。
秦羽趴在他肩上,身子被一只手稳稳撑住,像是乘着飞腾的云一般。
眼看着二人逐渐离开了危险之地,他抬头看向黑暗深处,隐约瞧见一个人的轮廓匆匆而走。
“我看见他了。”秦羽开口道。
解云琅在火把边蹲下,让秦羽捡起道:“先回去再说,此人我定会找他算账。”
秦羽艰难拔起火把,解云琅扛着他一路往回走。
路上有二壮和马的脚印,因此回去的路二人没有费多大功夫。
秦羽靠着解云琅不吵也不闹,半边身子也没有疼得那般难以忍受,在回到驿馆后院时,先前那股咳嗽声仍然在继续。
“公子!大人!你们回来得这么快!”二壮正和方吉、谷家兄弟抄家伙往外赶,迎面就和二人碰上,谷家兄弟连连松了口气:“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秦羽拍了拍解云琅,道:“那声响好似在草丛里。”
解云琅脚步一拐,走进草丛,用竹枪挑开茂密的杂草,随后发现了几只被绑住四肢的刺猬。
这些刺猬一直大张着嘴发出类似咳嗽的声音,与众人在屋里听到的别无二致。
秦羽从解云琅身上下来,俯身观察了刺猬,见它唇角还挂着黄色的粘液,不少蚂蚁顺着它的身子往上爬,秦羽顿时明白了:“是蜂蜜。那人给刺猬喂了蜂蜜,它们这才一直咳嗽。”
“原来是这些畜生!”谷家兄弟一看不是什么鬼神,气得抄起家伙就要把这些刺猬打死,解云琅抬手制止了他们。
“它们被有心之人利用,也怨不得它们。”解云琅让方吉把这些刺猬放了。
方吉剪断了刺猬身上的绑带,给它们喂了些水,任由它们自己爬走。
谷南和谷北还在想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解道:“既然如此,那驿馆里的蝙蝠是怎么回事?”
“现在说不好,得进去看看。”秦羽捂着肩膀起身,解云琅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旁人一时没有什么反应,秦羽却是愣了几秒,倒也没有出声制止,毕竟此刻他的确连上楼梯都费劲。
“这位大人受伤了?小的略懂些医术,小的去给大人拿药。”谷南缓过神后,对先前自己的失态十分抱歉,主动跑去拿药箱。
其他人跟着回了驿馆,上了二楼,解云琅把秦羽放到榻上,随后和其他人一起研究起房门。
“这几扇门装了多久了?”解云琅问道。
谷北回道:“驿馆落成后十年,中途换了这几扇,之后便再没动过,门上面的划痕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蝙蝠敲门是何时起发生的?”解云琅接着问道。
谷北道:“我们是四年前被分到这处的,来时便有了。”
“所以这些年,你二人每日都是这般过来的?”解云琅挑眉道,心道难怪二人反应这么大。
“也并不都是每日,只有偶尔会有。”谷北回忆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每次有人路过驿馆时,当夜的蝙蝠就会比以往更加凶猛。”
“你的意思是只要驿馆内出现生人,这些异象就会被触发?”躺在榻上的秦羽插嘴道。
谷北探入身子,对秦羽颔首:“但是有几回路过的人没有进来,当晚异象还是会发生。”
“这便说得通了,背后之人目的便是来往述职的官员,往往在官员下榻前先做好准备。”解云琅扫了眼谷南谷北:“驿馆里就你们二人,他动手的时机很多。”
谷北疑惑皱眉,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明白那人是怎么做到让蝙蝠集体用身子撞击房门的。
秦羽平躺着盯着房门,他忽然对解云琅出声:“把房门合上一些。”
解云琅下意识照做:“这样?”
“对,往左。”秦羽的视线内,房门的外侧与切面同时展现,他仔细分辨了下二者的颜色,用食指敲了敲床板:“这两面颜色不一致。”
他话音刚落,众人跟着看起了房门的两面。
秦羽让解云琅切下一点外侧的木屑,拿到床边,他凑近看了看:“房门内侧的漆因为年岁有些老化暗沉,而外侧的颜色却还是很新。”
解云琅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凑近木屑闻了闻,睁眼道:“有一股血腥气。”
秦羽默默看着他,让他接着往下说。
“这般腥气不似人血,像是鱼血或者黄鳝血,混杂着漆涂抹在门板上,人一般发现不了,而蝙蝠这等嗅觉灵敏之物,到了夜晚便会被吸引。”解云琅道。
秦羽点头道:“我怀疑马的逃跑也是那人干的。”
二壮立即附和道:“没错!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那马我明明栓得好好的,也正吃着料,怎么可能突然往林子里跑,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就躲在林子里,还设下杀人的陷阱,不知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秦羽思考道:“杀害官员,报复朝廷?”
解云琅皱眉道:“这人是个隐患,等到了荆阳府,一定与知府说明此事。”
谷南谷北立即向二人叩头:“多谢二位大人出手铲除祸患!”
“言重了,铲不铲除的,还得看真相如何。”秦羽忽然看向谷南:“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虽然异象一直有,但至今还没有出过事?”
谷南点点头,不敢隐瞒:“先前偶尔下榻的大人,住过一晚就走了,没有发生过意外。”
“那这房内的血迹作何解释?”秦羽问道。
谷南和谷北面面相觑,茫然地看着二人:“血迹?什么血迹?”
“你们不知道?”解云琅领着二人去看了地板上的血迹,二人俱是意外:“这些血迹是哪里来的?我们打扫的时候从没见着过。”
二壮和方吉凑过来看,听了解云琅讲述发现的过程,二壮道:“那这血迹也有些年头了,至少也有四年了。”
“这倒是诡异。”解云琅捏了捏下巴,盯着血迹陷入沉思。
属实倒霉,原本好好的一夜被弄得鸡飞狗跳,众人不仅没得休息,反惹一身伤。
秦羽从高处摔下,还好没有伤到骨头,擦伤和内伤需要静养,众人也不敢在驿馆多待,天亮就替换了伤马启程上路。
由于秦羽有伤在身,众人不敢耽误,一路快马加鞭进了荆阳府。
到了平高县,众人在客栈落榻休整,待到启程时,秦羽却站到了解云琅对面:“荆阳府到了,咱们也该分道扬镳。”
解云琅一时噎住,抓着缰绳的手一紧:“你说话可以不用这么直接。”
秦羽低头捋了捋身前的发:“直接点节省时辰,大人赴任的日子快到了,不能再耽搁。”
“枝江县和府衙不远,不然我再送送你,二壮一个人,你又有伤......”解云琅试着挽留。
秦羽摇摇头:“不必了,我还有事,就不耽误大人了。”
他说话时,二壮已经从别处牵来马车,一切都准备就绪。
解云琅看了他决绝的神情,心口被苦涩的药膏糊住,他扯出一丝笑:“那路上小心,我有空去看你。”
“你知道我在哪儿?”秦羽回头看他,眼中浮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解云琅只是笑笑:“说不准呢。”
“大人如今也会唬人了。”秦羽不仅笑了笑,回身扶着二壮上了马车。
解云琅忽然唤住他,将腰间的匕首给他:“这玩意儿用处不小,还你。”
秦羽瞥了一眼,道:“这上头的毒都蹭没了,给你了。”
解云琅往马车走了几步:“毒没了,刀还能用,这就不要了?”
秦羽放下车帘,声音从车厢内传出:“不要便是不要,大人可以直接扔了。”
“浪费,你家是有金山银山经得起造。”解云琅垂眸看着匕首,叹息道:“唉,可怜的娃,你家主人不要你了,今后你只能跟着我了。”
车内没再传出声音。
二壮同他们告别:“走了二位,你们也一路顺利。”
方吉冲他挥手:“注意脾气啊二胖子,路上可别跟人打起来。”
“你也是,多吃点儿猪脑补补脑子。”二壮扬起马鞭,同二人挥手。
解云琅目送马车离去,捏着衣袖的手紧了又紧。
方吉莫名叹了口气:“认识这么久,这么一别我还有些舍不得。大人咱和他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马车已然淹没在人海中,解云琅收回目光,也登上马车坐在车厢内望着前路。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相遇本就是偶然,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说不准。”
解云琅摸了摸手中的匕首,将它重新别进了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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