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同我们走一趟吧。”
解云琅看着秦羽入宫之后,独自一人魂不守舍地慢步回家,谁知在推开院门的刹那,里边正立着四五个解家的人。
该来的迟早会来。
解云琅没有多言,跟着他们上了马车,一路回到解府,他有些恍惚地盯着门口斑驳掉漆的柱子。
不得不说,整个解府看上去平平无奇,不仅占地不大,甚至屋宅磨损都比普通百姓更严重些,看上去清贫至极。
可只是解家人自己知道,这些只不过是个壳子罢了。
想到此,解云琅顾自冷笑一声。
“公子何故发笑?”将他带回的下人不满地问道。
解云琅没有理会他,转而道:“你们走吧,我自己去见他。”
下人顿时拉下脸:“老爷说让我等亲自带公子过去。”
“怎么,怕我跑了。”解云琅笑了笑,下人冷声道:“公子跑了也不止一次。”
解云琅盯着他,半晌后还是一笑:“你这语气,倒让我想起一人。”
“公子莫要枉费心机,老爷就在堂中。”下人颇有一副要押他走的架势。
“你是新来的吧,我从前没见过你。”解云琅望着他,收敛了笑意:“从许多年以前起,解家便不收奴籍的下人了,你们都是贱籍出身。”
下人被戳破了身世,眸中流露出一丝窘迫与恼怒:“老爷仁慈收了我等,若是表现忠心,会帮我等脱离贱籍。”
“哦?是么,那得费多少银子啊。”解云琅简单算了算,默默摇头,叹了声气。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下人们被他的态度惹恼,攥着拳瞪着他,似乎忘却了身份之别。
解云琅摇摇头:“无事,我只是随口问问。走吧,若是迟了老爷怪罪,左右我是习惯了,你们可不想因此被赶出去吧?”
下人们自是拿解承安的话当铁律,不消解云琅催促,便一齐围着解云琅带去解承安所在的堂中。
堂内,解承安正在看今早新递上来的折子,解云琅被押到之后,他挥手让下人们退下,顺道关了屋子的门。
解承安一直静静看着手里的折子,解云琅站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便先开口一句:“老爷唤我来有何要事?”
“来人。”解承安忽然出声,背后的屏风顿时出来三名身长九尺强壮如牛的力士。
解云琅瞬间警觉,正待退出屋外,却被两名力士先一步压倒在地,另一名力士手里持着铁棍,一步步向他走来。
“打。”
解承安淡淡开口,下一秒,力士抡起铁棍,解云琅后背落下一阵剧痛,兀的呕出一口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解承安认真看着折子,没有再说一个字,解云琅喉间被血堵住,剧烈颤抖着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无需多问,解云琅心下已是了然。警告、威胁什么的,对于解承安而言实在不耐烦,这一回是想生生打死他,一了百了。
屋外,鸟鸣清脆,风过花叶窣窣,午后惬意舒畅。
屋内,血腥味很快充斥了整座屋间。
铁棍一下一下落在身上,解云琅耳边嗡鸣阵阵,嘴角不住淌下血来,只觉身子要断成两截。
在无声中,他幻想着自己断裂成两截的身子,一半留在解府,午夜梦回时将解承安一遍遍绞杀;另一半,赶在日落之前爬去宫门外,见秦羽最后一面。
想着想着,解云琅笑了,他这被厌弃的人生,早些结束也好。
而正当他闭眼时,有人猛地踹开门进来,打断了这场私刑。
解承安折子看到一半,微微抬眸,见喘着气的解云琅被人扛上了肩,不由微微皱眉:“诸位是何人。”
对面的一伙人将大门内外堵得严严实实,领头的亮出腰牌:“祁王殿下命我等来寻我们掌柜的。”
“祁王?”解承安抬眸瞥了眼他手里的腰牌:“掌柜?”
“解云琅是我金玉堂的掌柜,日日有要事在身,不可离开铺面,也不可有任何闪失。”对方强硬道。
解承安无甚表情地盯着解云琅,冷声开口:“生在解家,转头却跑去吃别人家的饭,真是跟你那个娘一模一样,都是贱种。”
解云琅倒趴着,咳出一口血,呵呵一笑。
祁王的人不想与人多废话,直言道:“告辞。”说罢,便带着解云琅准备撤走。
解承安也不拦他,依旧拿起折子,一边看一边不紧不慢道:“一路护送个神棍入京,如今又把人送去了宫里,想靠他翻身,不妨先看看他的死活。”
解云琅闻言抬起了头,祁王的人把他的头按下,小声道:“别听,别看,否则你再也走不出这里。”
解云琅垂了头,嘴里唤了声:“秦羽......”
祁王的人加快了速度,将人送上马车,一队人跟车,一队人断后,尽全力将人快马送离了解府。
与此同时,解辉带着人端着水进到屋内,如寻常打扫一半清理地上的血迹。
“老爷,三公子这般与您作对,不妨将他逐出解家。”解辉帮解承安整理折子,解承安喝了口茶道:“既然他想同本阁作对,逐出解家算是便宜了他,让他作吧,作得越厉害越好。”
“祁王那边,老爷打算如何?”解辉问道。
“同邕王知会一声,具体的咱们不必管。”解承安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吩咐道:“这些折子明日给圣上送过去。”
“是,老爷。”解辉将一应事务记下。
·
解云琅迷迷糊糊趴在车上,不知自己被带去了哪里,等醒来之后发现身上已经被包扎好,自己正歇在一间装饰雅致的卧房内。
房门被推开,一个人从外头端着粥走进来,看到解云琅醒了便将粥端到他跟前:“解公子醒了,先吃些东西。”
“你是祁王的掌事。”解云琅认得来人,他不由迷糊道:“我这是又回到荆阳府了?”
“还是在京城,解公子。”卢掌事道:“祁王殿下正在处理旁的事,很快便来看公子,公子感觉身子如何?”
解云琅稍稍动了动,只觉身子断成两截,根本动不了:“不成......”
“无妨,公子安心静养便可,我等定会医治好公子。”
卢掌柜给他喂了些粥,等过了一会儿,祁王果真来看望解云琅:“如何,可还能动?”
解云琅动了动手指,示意可以:“谢殿下相救。”
“客气什么,要还的。”祁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解云琅不禁问道:“殿下可知宫里的情况?”
“宫里的情况多着,你问哪个?”祁王笑道,转而恍然:“哦,你问扶风监?”
解云琅点点头,祁王道:“扶风监么,时日不多了。”
“殿下这是何意?”解云琅紧张道。
祁王眨了眨眼:“你竟然不知道么?”
解云琅茫然看他,祁王将圣上打算登仙的事说了一遍:“你也是不信鬼神之人,自然明白那些招摇撞骗的神棍已然时日无多。”
解云琅皱眉道:“解家不管么?”
“那些神棍再受重用也不过是解家的棋子,到了这步田地,自然是被弃了呀。”祁王啧啧叹息:“秦羽入宫时我还在诧异,原以为你这般狠心。”
“我要去见他!”解云琅挣扎着想起来,但身上的伤像五指山一般压得他动弹不得。
祁王劝道:“莫要乱动,当心有个闪失,这辈子下不来床,你还怎么救人?”
“咳咳咳......”解云琅情绪激动,咳嗽起来,卢掌事给他喂了些水。
解云琅缓过一些后,眼角泛红道:“他就这么抛下整个扶风监,没有放别的棋子?”
“不需要了。”祁王淡淡道:“邕王那边已经加派了人手,登仙大典之后,便该有个落幕了。”
解云琅抬眼默不作声看着他,祁王安慰道:“先养伤,要见他机会有的是,别忘了你如今是大理寺少卿,日后可是要上朝的。”
祁王的一句话点醒了解云琅,他光顾着想秦羽能不能出宫,却忘了自己可以进宫。
他趴了下来,安静思考届时如何把人带离皇宫。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身伤又要痒多少时日,这期间秦羽的安危又怎么办?
祁王看出了解云琅的心思,道:“不急,我会派人帮你看着的。”
解云琅闻言好受了一些,却仍有一丝顾虑:“殿下为何如此帮我?”
祁王笑了笑:“你也不必心急,本王自然不会白白帮你,日后便知道了。”
解云琅明白他是在拉拢自己,只是皇位之争太过残酷,他本无意惹上这般危险之事,何况还把秦羽也牵扯进来。
祁王一个“还”字,解云琅甚至把死后埋在哪儿都想好了。
“先歇着,好好歇着。”祁王吩咐卢掌事好好照看他,临走前留下一句:“倘若伤没养好,后果你自当清楚,秦羽一人在宫中无依无靠,怕是死都不知该送去何处。”
解云琅正在发愣,闻言忽而回神,看到卢掌事递到嘴边的汤药,他微微张嘴喝了下去。
祁王微微点头,迈出屋子后,深吸一口气:“唉,这些个有情人,真是不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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