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莹泪滴似灌入心口的岩浆,灼得祁澍里生疼,想起先前方予松母亲来时跟自己说的那番言犹未尽的话,抽出纸巾递给他。
“阿姨之前有和我提起,你以前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我和你朝夕相处知道你的为人,”待方予松接过纸巾,祁澍里接着说,“所以不论是以我为灵感的创作也好,打电话模拟也罢,都是自愿的,不用害怕。”
“呜呜呜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昨天我好害怕被你知道以后就把我赶走。”有他作保,情绪安稳的青年泪潮汹涌,委屈瞬间将恐惧湮没。
听出他语气里的嗔怒,不合时宜的笑音自祁澍里胸腔漫出:“昨天晚上你哭得昏天黑地,话都说不清楚,我哪有机会说?”
“可是你一开始就猜到了,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啊?”冷静下来,方予松一面吸干泪珠一面抽丝剥茧,水汽氤氲的眼眶裹着纯粹的困惑。
“咳咳。”
握杯的手抖了抖,神态不自然漂移,祁澍里把咖啡喂到嘴边,企图用虚假动作延长他开动大脑想借口的时间。
好巧不巧,对方的电话铃声响起,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被转移。
“嗯?是闫姐。”
“应该是上班了看到声明来问情况的。”祁澍里贴住杯口的唇微微翘起,面上还要端得平静,“快接吧。”
“哦好。”方予松接通电话,本想放到耳边,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人,毫无防备地打开扩音。
关注到细节,祁澍里嘴角弧度扩深,漆黑瞳孔划过亮芒,捋了捋衣袖领口,从容起身坐到他身边,顺带把企图跳上椅子的财财抱来。
“闫姐。”方予松先打招呼。
“您好,是桃蛋老师吗?”听筒里粗犷的黏嗓一听就是多年的老烟枪。
方予松不解‘嗯?’了一声,反复确认手机上明明白白标的备注。
“您好桃蛋老师,我是漫画编辑部的赵主编。”
“哦,主编您好,请问联系我有什么事吗?”
赵主编:“我这边看到桃蛋老师的微博说,收集了证据想要起诉,想来跟桃蛋老师确认是不是真的?”
方予松不明所以,跟祁澍里对视一眼,肯定道:“是的。”
“喔,是这样啊,”电话那头的男人拖长语调,言意颇深,“目前两位老师的漫画都在热卖,您的番外跟枣园泥糕老师的连载漫画都和印刷厂谈好了发行量,您刚进入事业上升期……”
话行至此,坐在边上的祁澍里已然皱眉,睨眼在洗耳恭听的青年跟电话听筒间来回扫射。
听筒里的男人吐出重点来意:“我们编辑部这边的意思是想让你先暂缓起诉工作……”
“暂缓?”没等方予松开口,祁澍里冷笑驳回,“如果暂缓的话,那这段时间桃蛋老师的清白怎么证明?”
“……额,您是?”
“他的诉讼代理人。”
听筒里的男人赔笑,声线柔和些许:“我们编辑部肯定会发声明,证明桃蛋老师的画是出自自己的手。”
“那编辑部打算什么时候发声明?今天发?明天发?既然说是证明桃蛋老师的清白,那就意味确认对方是故意引导泼污水了吧?编辑部会出具相应的惩罚措施吗?”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的追问,电话里的男人哑声熄火。
对方的沉默进一步证实祁澍里内心所想,挂起轻蔑的弧度,直指他的目的:“恕我直言,赵主编您是想同时保住两位画家的销售量,而这通电话的来意则是明里暗里敲打我的当事人息事宁人。”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了会为桃蛋老师发声明……”
“什么时候发声明?”不留情面夺去他的话头,剥去唇边最后一抹嗤笑,森冷总结,“这个问题您始终没有正面回答,我料想您是想等漫画发行后对比两边的销量,再决定弃哪个车保哪位帅,对吗?”
操着不咸不淡的语气精准狙击,厚实的压迫感越过听筒直逼对面那人,赵主编吸气声突起,愣是蹦不出一字辩解。
“赵主编,”松开咬出红痕的下唇,方予松喉头滚沙声线颤抖,难忍失落,“闫姐她……也是这个意思吗?”
“咳咳,总而言之,桃蛋老师你考虑考虑吧。”生怕祁澍里这位诉讼代理人回怼,对面果断挂掉。
偏头注视静止不动垂头丧气的青年,本就软成豆腐的心脏现下彻底被撵成碎块,带有温度的掌心扣住他的后颈轻捏两下。
放低声量,安慰:“闫姐只是打工人,这个主编非要一意孤行她也没办法。”
方予松始终不语,只余加快的呼吸频率在室内盘旋,就在祁澍里正思考该如何让他想开些,置于他脖颈的那只手背突然被覆上。
方予松坚定地望向他:“不行!我要亲自去编辑部一趟!”
说完,斩钉截铁仰头将拿铁喝光,杯底扣在餐桌散发泠泠响声。
“你去编辑部做什么?”目光跟随拔开抽屉取口罩的青年,祁澍里错愕。
“我很信任闫姐,所以我要亲自去和闫姐确认,如果她的处理方式跟赵主编劝我的话术一样,那我就……”
“就?”吐露单字,投去好奇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抽屉被大力盖上,带好口罩的方予松起身,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里有不由分说的愤懑与坚定:“那我就大闹编辑部,让其他部门的人都来看笑话,被告多加一个,诉讼请求上也加一条‘公司未按照合同约定维护画家名誉权,要求名誉损失费’,等钱一到我就跑路!”
眯起的双眸不加掩饰充斥对他的赞许,祁澍里抓过桌面的钥匙,干脆利落:“走,我陪你一起。”
静若湖泊的瞳孔粼光闪耀,昨晚哭过还未消肿的眼睛在与他对视间,蕴含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滞愣良久,方予松粲然:“好!”
想来应该是场混战,祁澍里二人没把财财带上,出门前小家伙‘喵喵’不满,还企图从开口的门缝偷溜出来,被祁澍里用猫条跟小鱼干哄回去。
公司分部租在桐岚市市区外的偏远地段,偏远地段的租金较便宜,还有相应的减税政策。
方予松签约的这家公司较为知名,分部在各个城市都有涉及业务,不止有漫画编辑部,还有文学编辑部等等……
祁澍里开了将近四十五分钟才抵达分部楼下,挑了个距离电梯近的停车位泊好。
两人乘电梯抵达漫画编辑部的楼层,楼道间散发着一股微妙的死寂。
有身着职业正装面如死灰走过的工作人员,也有打哈欠穿拖鞋捧咖啡,头发状若鸡窝的员工。
画风不仅诡异还反差极大,祁澍里思忖这简直不像是个正常的公司。
“啪——”
当他俩走近漫画编辑部之际,突如其来的打砸声同时将两人吓得心颤肩抖。
“你给我解释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闫佳佳尖锐的质问传出。
门内抱头逃窜的其他员工层出不穷,愣是将偌大的走廊长道跑成投降被俘的战场。
“你好,请问里面出什么事了?”方予松壮起胆子用手指撵了个人询问。
捧着厚厚一摞画稿,工作人员神色慌张:“阎王姐跟主编吵起来了,你现在千万别进去撞枪口!快逃!”
说完飞速离开弥漫硝烟的战场,唯恐避之不及。
“咱们,还进去吗?”目视门口捂住心脏偷听八卦的三两人群,祁澍里指向门框后隐蔽的空位,“还是说,我们也加入窃听风云的行列?”
定神思考两秒,在里头递出摔不锈钢保温杯的撞击声后,方予松立刻做决定:“偷听!”
两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耳朵扒在窗帘后的工作人员上下扫了他两一眼,觉着面生,便问:“新来的啊?”
“嗯。”方予松目光闪避,承认的底气不足。
对交际游刃有余的祁澍里相较于他更胜一筹,自如搭在方予松肩膀,把人往自己身后挡。
祁澍里学工作人员的样子,仔细倾听:“里面在吵什么?都摔杯子了。”
“害,习惯了,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
“闫佳佳,你现在是要造反了?”赵主编的声音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
“这话该我问你!赵钩晟,你背着我给我负责的画家打电话是几个意思?”
闫佳佳怒不可遏,扯着嗓子拔高气势,“今早的大会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负责的画家没有道理要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你糊涂短视我不跟你计较,等你有天坐到我这个位置再来指挥我该怎么做!”声线莽放的男人也由于激动,不自觉调高音量,“你不能只考虑你的画家,要放眼整个编辑部的销量跟盈利。”
“呵,如果这个盈利是要我牺牲我手头凭良心跟真情实感认真作画的画家,那我宁愿我们漫画编辑部的销量盈利发烂,发臭!”
“你——”连续被祁澍里跟闫佳佳回怼,男人气得七窍生烟,一屁股坐在沙发椅揉捏疼痛的太阳穴。
窗外贴耳偷听的祁澍里下意识往身边瞄,俯视间发现青年的下眼睑浮现殷红,饱含抚慰性地摸过他头顶的秀发。
方予松突然握上他的手,铜心铁胆势必要往里闯。
“诶!你们……”在他俩身旁探听的工作人员好心伸手想拦,却因为发现不及时只摸到祁澍里的衣袖,压根捞不住这俩新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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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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