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蚊子总是下一秒就找不到了,蚊子的尸体也是。
客厅的空调呼呼吹向小卖部的收银台,桌面,一把电蚊拍压在报纸上。
见义勇为侠肝义胆的湖姑奶奶前日去世,消息登报了,沽河早报、沽河晚报、沽河日报都有。
谢览的爸妈都被湖姑奶奶和她的丈夫德善大爷救过,她从小就跟老两口很亲,到外头也说是亲祖孙,亲人去世,她心口堵堵的。
妈妈回店里来了,心情很低落:“果子啊!你德善大爷,刚刚,也没了。”
谢览手指僵住:“哦……”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等着妈妈指挥她了。
原来这就是语文书上教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接二连三的意外打断了她小考暑假的美好期盼。
这个期待多年的假日,谢览过得并不快乐,但是不快乐总会让人成长的。
“你爸还在那边帮忙料理后事……”妈已经不哭不出来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嗯。”谢览没多问,她多少猜得到。
湖姑奶奶和德善大爷在乡下收养了一个孩子,爸爸妈妈最近频频提起,爸爸这两天应该是要去接孩子了。
那个小孩很可怜,和谢览同龄,就大了几个月,也是还在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爸妈丢下他走了,报警也没联系上。
随后,爷爷奶奶发现他是个黑户,因为可怜懂事又爱读书,最后记在二老名下。
小黑户一直在乡下住,没来过市里。
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小黑户怎么着都得来沽河东区念初中的,好在还留了一套房,他来了沽河东区不至于没地方住。
可没想到,惨的人是她。
两天后,那个她可怜过的小黑户,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她家客厅里。
他背着书包,拉了一个行李箱,俨然一副要住进来的架势。
谢览回过很多次农村,现在村里的小孩穿着打扮也很漂亮干净,可他还是土土的,虽然穿得很干净,但是总让人感觉有点脏。
他的头发像狗啃,手脚挺长,瘦得像根麻杆,骷髅架子一样,脑袋还大,眼神笨笨的。
还没等她打量完,爸爸就宣布:“度儿以后就在我们家住下了。”
“歇会儿吧你们,我去收拾客房。”妈妈显然也是才知道的,比谢览要早知道一些。
谢览看着他们,有点在状况之外,她觉得他们家不该再进来第二个孩子,积极努力地出主意:“不住大爷奶奶家吗?”
爸爸听到了她的发问,只是愤怒的叹了一口气,“就是不能住嘛,”然后领着黑户过来给她介绍,“果子,来,这是奶奶大爷家的哥哥,叫李度,温度的度,联系上他爸妈之前,度儿就先住在我们家了。”
怎么可能联系得上,警察都联系不上,谢览知道了,这个叫李度的,要赖在她家里了。
“这是果子妹妹,”爸爸互相介绍,“大名叫谢览,阅览的览。你就叫她果子,煎饼果子的果子。”
李度短短看了谢览一眼,他很快就知道,这个妹妹不喜欢他,也不想当他的妹妹:“你好。”
谢览挂起了大人最喜欢的那种微笑:“你好。”
随后就把笑容收了起来,她实在没有心情应付这种场合,到客房里悄悄问妈妈:“李度要在我们家住多久?”
她的不满没有被忙碌中的妈妈察觉。
妈妈在铺床:“诶呀……念完初中高中,大学你俩都走了,能住多久,就六年。”
六年。
一整个小学那么久,谢览觉得天塌了。
这不合理啊,谢览不死心又问了一次:“不住在爷爷奶奶那儿吗?”
妈妈动作一顿,正要开口,见李度带着行李进来,又不说了:“度儿,东西暂时随便放着。你俩出去玩吧,别一堆人挤在这小屋里了。”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她要问出东西的时候就来了。
啧。
“……那我回我屋了。”谢览还不想和李度待一块儿。
李度去上厕所了,谢览看一眼关上的客卫门,跑去找爸爸。
爸爸在厨房里洗菜。
“爸,”谢览抓过他的手臂,“你们一定要养李度吗?他不能回奶奶大爷家住了吗?”
爸爸点头:“是,你大爷的弟弟把房子收回去了,他们对度儿不好,不能让他去住那里。”
“所以就把人带回来了?”谢览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剧里的大好人就在身边啊,“那我呢?”
“嗯?”爸爸一愣,随后笑道,“傻闺女儿,别胡思乱想,你不还是家里呼风唤雨的皇帝么。”
他这么说,谢览才更来气:“你们说过就养我一个人来着,怎么能说话不认账了呢?”
“果子皇帝陛下!您依然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爸爸摇晃着小学刚毕业的女儿幼小的肩膀,“度儿的户口还在你大爷奶奶那边儿呢,哥哥太苦了,既然咱有那份心力,能帮一把是一把。”
谢览:“可他——”
李度走过来了,谢览嫌弃,肩膀一扭,甩开了爸爸的手:“哼!”
爸爸看见两个孩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哈哈……度儿,饿了没?”
李度看着气势汹汹离开的谢览,有对爸爸笑道:“没有。”
“去玩吧,去玩吧啊!”爸爸把他也推出了厨房。
客厅空荡荡的,摆了一组沙发,正当李度不知道该去哪儿时,妈妈收拾好房间了:“度儿,房间收拾好了啊。”
谢览在房间里生闷气,她觉得自己不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了。
空调也吹不凉她的热血,谢览现在很有危机感。
一个人不需要抢,两个人,就不得不抢了。
爸爸妈妈在外面说话,时而情绪很激动,像是在生谁的气。
“别纠结了,至少借着这事儿我们看清楚了他们家的为人。”爸爸安慰妈妈说,“事已至此,我们还有什么办法?以后不和这种小人之家再有来往就是了,消消气。”
妈妈气消了一些:“太自私了,度儿,来,你坐这里。”
下一刻,妈妈在外面敲门:“果砸!吃饭了!”
要吃晚饭了,谢览翻身仰躺,手机落在手边,空调很舒服,夕阳的光照在别人家的窗玻璃上反射到了房间里的天花板上,筛出了她房间玻璃窗的形状。
家里多了一个人,四方桌四边坐齐,多了一副碗筷,电饭煲里的饭也多了,桌上的菜也多了。
阳光进屋的极限是饭桌的中心,看起来还挺温馨的,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度儿,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爱吃什么就夹,不要客气,知道吗?”妈妈给他盛饭。
李度依旧客气礼貌,结果饭碗:“嗯,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爸爸一摆手:“嗐。”
猪耳朵是谢览最喜欢的卤菜,热的冷的都好吃,里面送的油炸花生米好吃,但那家给的有点少,以前家里都是给她吃的。
李度第一筷子就夹了花生米,害她直接瞪了过去。
你吃花生米是吧?那就都让你吃,谢览心道,以后都你吃花生米,她再也不要喜欢吃这个了!
温馨的夕阳餐厅里,谢览独自阴暗,她捏紧了筷子,但没作声。
这顿饭菜很香,李度只吃花生米,谢览没再碰过花生米。
她也没什么胃口了,就这么默默观察着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刚才在为什么生气?
听起来像是遇到了一家品行不端的自私鬼,肯定是那家人干了损人不利己的事,还和爸爸妈妈有关系。
是干了什么事?
“你们刚才在生什么气?”谢览问。
爸爸这才说:“你奶奶和大爷不是走了嘛,本来他们留下来的房子是准备给度儿上学住的,结果我把李度送过去的时候,你大爷家的弟弟就已经住进去了,我一个外人怎么赶得走他?他又嫌弃度儿,又要给他住厨房和厕所中间那个门都没有的空间……装都不装一下,我哪里还敢把度儿放那里,骂了他两句老东西,就带人回来了。”
怎么这么不要脸?难怪妈妈发那么大的火,谢览都生气了:“不能抢回来吗?”
害得李度现在住她家了。
爸爸:“人家合法继承的,怎么抢,以后我们家也不和他们再有来往了,知道吗?”
谢览又开始装聋作哑,最后草草结束了晚饭。
她回了自己房间,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她想要蓝色的墙,爸妈就给她的屋子刷了淡蓝色儿童漆,她想要大桌子,于是她就有了大桌子,还是升降桌,椅子是配套的,一套要了大几千,她还有自己选的吊顶,自己选的床和衣柜。
妈妈用过的旧手机也在她手上,妈妈还给她买过电话手表。
谢览苦恼地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她看着桌上用了三年的电话手表,一点危机感在心底萌发了。
饭后散步是一家人的习惯,爸爸洗好了碗,妈妈就来房间叫女儿:“今天还去散步吗?”
“去。”谢览起身。
母女两人先走,爸爸和李度在后面收拾垃圾,爸爸让她们不要等了:“你们娘俩散步去吧,我带度儿去理发。”
“也行,”妈妈拉过女儿的手,“我们走吧。”
谢览看着爸爸和李度的背影,在做好了要被分走爸爸妈妈的心理准备之后,她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
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走在一起,谁看了不说是“父子”。
散步是亲子谈心时间,他们小区下面就是沽河东岸的河滨公园,沿河吹风,谢览的郁气散了一些。
妈妈轻轻和她说:“果子,虽然家里来了一个哥哥,但是爸爸妈妈还是最爱你的,高兴点,啊,不要老是胡思乱想,你看你今天吃饭都没吃多少。”
谢览立即表示:“我没有多想,就是……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还不太习惯。那能不能先说好,如果我不喜欢和他玩,你们能不能不要硬让我跟他一起玩?”
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妈妈这一次犹豫了:“果子,你就当李度是借宿在家里上学的亲戚,我们要有待客之道,对不对?不能冷落了客人的。”
“可是刚才吃饭的时候,爸不是说让他以后把这里当自己家?”谢览又不明白了,“你们到底是要把他当客人还是当家人呢?”
妈妈哽住了一下,尴尬地笑道:“爸爸妈妈把人带回来的,当然要让人家宾至如归嘛。”
谢览才不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怎么你们都能说通,算了,看你们以后怎么做的就知道了。”
她会一直看着的。
妈妈连连点头:“好好好,你来监督,如果爸爸妈妈有哪里做的让你不高兴了,你一定要说出来知道吗?”
谢览直言:“你们要养他,让我不高兴了。”
“……这又说回来了。”妈妈现在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往好了想,这体现了她生的孩子聪明,脑子转得快。
她们散步回去,在楼底下遇到了爸爸和李度,李度的狗啃刘海都被剃了,现在是个刺猬头。
他的后脑勺很圆,脸颊很瘦削,总是抿着唇。
像一只不亲近人的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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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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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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