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清从跑步机上下来,用毛巾擦了把汗:“干什么?”
花落春举着手机不停摇晃:“林哥说他在找新中单,叫我们一块儿物色一下。”
花落夏不知道在翻看什么,不断啧啧道:“真是高手在民间呀。”
这俩是双胞胎。据说他们妈妈想凑个四季,奈何政策不允许。花落春伸长脖子看他被政策允许的弟弟的手机:“找着什么了,说来听听。”
景清带着运动后的一点燥热也跟着凑过来:“让我也看看。”
“这个ID叫蔚的,”花落夏戳了戳屏幕,“全网好评最高、单子最多的代打,其实他主业应该是陪玩。我约个陪玩试试?”
景清应:“嗯。你去看看。”周应端着杯菊花茶过来,捶了他一拳:“哟,刚当上队长就这么威风啦。”
景清清清嗓子,故意端着队长架子答:“是啊。”正互相搞笑,花落夏已经用小号预约上了:你好,我约十局陪玩,你法师位。
蔚大概是一直守在电脑边上没走,回消息很快:好的,现在开始么?
花落夏登上游戏,和蔚加好友,创建房间拉他进来,没有很多话,直接开了第一把。他是辅助位,经常游走,方便观察,看大局、看细节。
蔚:老板有要求的英雄么?
花落夏静默一瞬,发现这陪玩只打字不说话。只打字不说话的陪玩?他真的有生意接吗?怪不得代打单子比陪玩单子还要多。楼上还在ban人和选英雄,花落夏转头问景清:“他都这样问我了,顺带测测英雄池吧?”
景清垂着眸子盯着电脑屏幕,言简意赅道:“测。”
于是第一把花落夏指定蔚用当前版本强势、上场率高的法师,也是林河洲的本命英雄,摄魂师。
蔚并不是一个多么会聊天的人,好在如果花落夏发消息提要求或问问题,他有问必答,打字回复很快。
蔚:老板,可以速战速决吗?
花落夏挑眉,这陪玩还挺狂的。或者是他特别缺钱,想要在同样的时间里多打几局?于是他动动手指回复:好啊,请带飞我。
这大概是最沉默的陪玩局。老板和陪玩都全程没说一句话。花落夏么,他是公众人物,不方便开麦暴露自己,至于蔚…花落夏想不出来为什么这人不愿意讲话还非要把陪玩挂上——但是当这把快结束的时候,花落夏稍微有了点体会,他虽然不太会哄老板,但是他实力确实不错。
回到开局。摄魂师没有出常规装备。景清饶有兴致地扯过把电竞椅坐下来看:“林哥的本命英雄,应该把林哥叫过来一块看。”
花落春:“…哎。”算了看他新当上队长的份上不和他计较这副德行。他噔噔噔上楼喊人,没几秒钟林河洲就跟着一块噔噔噔噔噔噔下来了:“什么?谁要挑战我的权威,让我看看?”
所以说谣言这种东西只会越传越离谱。
一个打游戏的三个看游戏的八只眼睛齐刷刷盯着屏幕。缓缓地,比赛时长跳到13分钟,摄魂师把中线经济吃得很死,期间去下路给射手撑过几次腰,射手都有底气不少。现在,他们在小龙坑边上,打起第一波团战。
花落夏悠哉游哉加了个增益,他这小号段位并不高,打起来不吃力:“他好像很赶时间嘛。”
上单开大击飞,开了个好头。摄魂师节奏非常紧凑,大招直接甩了出去,对面除了射手,头顶都盖上摄魂师的标记。花落夏见他先甩大招就知道这绝不是林河洲类型的摄魂师,立即给蔚又送了个加速。
摄魂师一技能锁定对面打野,瞬间打出暴击刷新了CD,于是他在天花乱坠的技能特效中把敌人当跳板开始叠层打伤害。对面射手苟在后面输出,但不妨碍摄魂师取人头——他反复横跳,和打野、射手配合着压低了敌方四个人的血线,期间险之又险扛了一波伤害变成红血;在跳到对面法师身上后,他忽然朝后闪现,同时二技能往反方向扔出去收掉三个人头,又毫不犹豫地直冲射手。
花落夏大招全体增益,打野紧跟收掉对面上单,此时射手走A试图反抗,摄魂师已经跳到射手脸上,射手被逼无奈闪现逃跑。然而摄魂师身上叠着不少增益buff,伤害对脆皮射手来说已经达到可怖的地步。一技能锁定、平A,利落收下人头,凌厉的四杀。这局28分钟结束。
花落夏先没做评价,翻看他的数据单。景清食指在桌面扣了扣:“接着试。后面再拿点冷门英雄试他。”
林河洲摸摸下巴,他对这个蔚起了一点兴趣。他自己的摄魂师没这么锋芒毕露,更像在幕后操纵网的猎人,困住敌人让队友更轻松地进行收割,而这个蔚却与他截然相反——他是利用队友来放大自己的优势夺得人头。
如果他去一个缺少核心的队伍,肯定是会大放光彩的。可惜LZ是个多核队伍,他这么激进,也许会打破LZ的平衡。算了——林河洲想,反正我现在只是个教练了,应该让景清来历练历练。
看他怎么选。
景清前几局都保持沉默,偶尔提点花落夏拿什么英雄试探,到最后,花落夏摘下耳机,呼出一口气道:“他英雄池很深。但他好像不是很乐意拖大后期,太急躁了。”
景清“嗯”了声:“先放进备选名单吧。”
傅蔚最近单子有点多,几个代打单子压在那里,他晚上得通宵打。除了辅助他什么位置都会,因为除了辅助代打单,其他单他都接过——这个因果关系可能不太对,但总归最终结论是没什么问题的。
因为通宵的缘故,白天上学他就犯困。趴桌上一闭眼就睡得不省人事了。睡醒时已经是中午,他摸出饭卡去食堂吃饭,他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在食堂里已经没有多少人的时候。因为他在学校里没有朋友。这源于他的家庭和他孤僻的性格。
不知道谁先传出去的,说傅蔚命煞克亲,先克死了妈、又克死了爸,导致大家都不愿意亲近他,自发排挤和孤立他。傅蔚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只好看着同学一个一个疏远自己,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他就只能垂着头不出声,于是变得越来越孤僻。这甚至导致他被校园欺凌。
事实上他只是有个不幸的家庭。他爸爸,傅荣,是个人渣,出轨、家暴,让他妈妈很痛苦,想离婚,但傅荣又不让他离婚。封建保守的男人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这样的污点。
后来他妈妈想自杀。那天傅蔚刚放学,书包还拎在手上,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手里书包一扔,冲过去拦着他妈妈,一个不小心开过刃的尖锐刀刃划在他背上,衣服瞬间破裂,柔嫩肌肤上出现深深一道刀口,霎时间淌出血来,好巧不巧,恰好傅荣开门进家,以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们要拿儿子威胁自己。
醉酒的男人顿时火冒三丈,被酒气熏红的脸上浮现愤怒的红颜色,三两步就跨过客厅,扬手就甩了一巴掌,直直把他妈妈打得摔在一地碎玻璃里,当场变成个血人。
坏事总是容易成双成对出现,这就叫祸不单行。古人总是很智慧的。那阵子吕慧汝和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块,看见自己女儿倒在血泊里,气得当场尖叫起来像是疯了的样子。
傅蔚脸色惨白,双手都在颤抖,不知道从哪里捉住了力气拼命地抓住外婆的衣袖,几乎是乞求:“快打120…”
然后他抓起扔在一旁的书包朝傅荣挥舞,不要命一般:“你走!你滚!”将傅荣骇住,他一个大男人硬生生被小孩唬住了。
救护车呼啸而来带走他们母子两个。他妈妈后脑勺磕太狠,没能救回来。噩耗来得措不及防。直到凌晨傅蔚也没有睡,身上裹着纱布陪在吕慧汝边上。
如果花瓶和碗没有打翻就好了,或者如果妈妈能成功和傅荣离婚就好了。
傅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起皮了,他用牙叼住一块死皮,一磨一扯,死皮掉下来,扯出一串血珠。傅蔚来不及嘶声感叹好痛,警察又打电话给吕慧汝说,傅荣死了,酒驾出车祸,车当场侧翻,撞坏栏杆翻进运河里了。当场走的。
傅蔚一天之间就成了个孤儿,还是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孤儿。
下午放学回家,吕慧汝坐在躺椅里晒太阳,傅蔚给她拿一把剥好的松子:“外婆吃一点,我剥的。”
吕慧汝从他手心里拿走几粒吃下:“小蔚真乖,别一直垂着头了,是不是熬夜有黑眼圈不敢让外婆知道啊?”
傅蔚捞了把刘海,微垂下头,就能遮住一点儿视线:“唔。不是…”
“外婆那么久没好好看你咯,”白发苍苍的老人说,“外婆不会再认错了,是外婆不好,让外婆好好看一看你。”
傅蔚长得像傅荣,傅荣天生有副小白脸似的好面皮,遗传给傅蔚七八分。因为他妈妈的事,吕慧汝后来有点生病,偶尔会把傅蔚认成傅荣,指着他哽咽:“你害死了我的女儿。”然后颤巍巍地抬起手甩他巴掌。
傅蔚倒不担心自己挨巴掌,他挨几个巴掌能怎么样?如果外婆的病能好,他挨一百个一千个巴掌都没有问题,把他脸打歪牙齿打掉他也不在乎。他担心的是外婆犯病伤身。最吓人的一次是吕慧汝掐着傅蔚的脖子说要他偿命,嘴里迷糊地喊着傅荣的名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傅蔚不敢反抗,只能艰涩地说“我是小蔚、我是小蔚”,后来又去医院配了药,从那一次之后,傅蔚都尽力避免让吕慧汝看见他的脸,或者看见他某个角度像傅荣的脸。
傅蔚小心翼翼,极轻极轻地捏着吕慧汝的手:“我是小蔚。”
吕慧汝睁大眼睛,认真盯着她的孙子,良久咧嘴笑说:“对,你是小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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