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打印机嗡嗡作响，又吐出一沓纸张。
傅怀容走过去将它们订好：“公司当前高层的核心人员就是刚刚介绍的那几位。董事会那边，沈总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沈钟合上酸涩的双眼，揉揉太阳穴。
“嗯，别的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沈伯宁经常会举办慈善晚会，董事会的成员常有出席，作为主人，他少不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傅怀容点点头，把准备好的东西递上。
“下午四点要和几家娱乐公司谈下一季度的代言人，这是他们送来的资料。”
接过文件，沈钟简略翻阅过几页。
他对娱乐圈关注不多，这些人里他根本没几个认识的。但手上除了几份个人介绍，再没有别的资料。
公司对代言人的选择一向是慎之又慎，这次怎么这么仓促？
沈钟蹙眉问道：“这件事，战略部门没有出具策划案吗？”
“而且，我初上任，按说应该先开发布会再开展后续工作才对。现在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找记者、布置场地，这些怕是都来不及吧。”
沈程五年前上任时，他虽在上大学，但具体流程还是有所耳闻。
“策划案一个小时后会交上，刚定好的代言人在昨天，也就是正式宣布的前两天被爆出品行不端，换人事出紧急，我已经催过他们了。至于发布会——”
傅怀容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因为您目前只是暂代总裁一职，运营部的沈总表示先一切从简，不必太过张扬，只通知内部人员就好。等公司稳定后，若您能转正，再补上发布会。”
沈钟愣神几秒，随即丢开手中的笔，身体后仰，靠在皮质的椅背上，冷哼一声。
就知道不会太顺利。
他今天入职，昨天代言人就出了差错，今天偌大的沈氏总部又‘恰好’只剩他一个高层。
若说没人在背后搞鬼，他是半点都不信。
还有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简直不要太符合沈科明的作风。
——还说什么转正，他怕是想自己上位吧。
搭在扶手上的细瘦指节微微弯起，沈钟思索片刻，沉下声音。
“傅总助，你马上把我的任职信息在官网发布，并找些社交平台的合作官方号宣传。”
“另外，通知那五位‘出差’的负责人，五点半线上会议。就说无须太长时间，我只是想和大家熟悉熟悉，方便日后工作能顺利开展。如果有人实在没空，没关系，等他忙完我们再开一次。”
既然大家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那他也没必要再忍下去。
听见这话的傅怀容眉毛一挑，这位新上任的沈总，和他预想的倒是不太一样。
这脾气，可不是沈程口中那个单纯善良，任人欺负的呆头鹅。
心中惊讶，面上却是不显，应下沈钟的吩咐就开始忙碌。
除此之外，就是些涉及各个部门的琐碎事务。
好在沈钟有分公司锻炼时积攒的经验，还有傅怀容从旁协助，处理完公务的时间比预想的要早。
低头查阅着刚送来的策划案，沈钟透过磨砂玻璃墙，看向外面打电话的傅怀容。
不知道沈程负责的那些有猫腻的项目，他有没有参与其中。
日头西沉，会议室一**的人进来又出去。
线上会议也进行的顺利，甚至其中两位高层在会议结束后还专程赶回公司和他汇报工作。
不知不觉就忙到了七点多。
咔哒——
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静默的黑暗中，浅眠的兰骁倏地睁开了眼。
刚走电梯上来的岳楚舟见两道身影步入其中，心一慌，正想快跑过去说明情况，就见灯光乍亮。
迈出去的腿转了个弯，回到自己工位上目不斜视地坐下，只一侧的耳朵动了动，尽力捕捉着办公室传来的动静。
——室内
沈钟对上兰骁的视线，转身接过傅怀容手里的东西：“你先下班吧，我今天自己开车回去。”
随后关上门，坦然坐下。
反正钱都花完了，各项手续也都走完了，就算兰骁反悔也没有办法。
而且……看他现在病弱的样子，自己顶多也就是被骂一顿。
不要紧。
花了几个小时想通这点的沈钟极有底气，甚至还带了点嚣张。
半晌没有开口的兰骁：“……”
这人吃错药了？
被这诡异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沈钟稍稍收敛些，坐正问道：“你来是？”
“我在你文件夹里第一张纸上看到了宏百科技的名字，是你们旗下的吗？”
宏百科技？
有点熟悉。
沈钟身体前倾，拿过手机翻出和池松的聊天记录，在他发来的文件中找到了这个名字。
是和沈氏旗下的一家科技公司竞标的对家公司。
“不是。有什么问题吗？”
得到这个回答，兰骁严肃的神色稍缓：“我记得你说要收购几家公司，既然是以我的名义，那在选定公司时，我应该也能参与吧。”
这话合理，但——
“这家公司的确发展前景很好，可我的资金有限，收购这家恐怕不行。”
虽说他确实有在考虑从名单里选几家收购，但终究还是需要考虑下现实因素。
该说不说，兰骁眼光倒是不错。
说话的空隙，他随手翻了这家公司的竞标方案，沈氏输的不亏。
看沈钟一副欣赏的表情，兰骁眼中鄙夷一闪而过：“不是。”
之后把手机举到沈钟面前。
“我要收购这家。”
沈钟伸出去的手有些迟疑。
这人连宏百都看不上，他觉得自己大概率负担不起。
但在看清楚公司简介后，沈钟发现自己的担心属实多余了。
“你确定？这个公司才成立半年。”
“我确定。”
“这个公司连老板在内也才九个人。”
“我确定。”
“……”
连这些都不介意，看样子他是铁了心想要，沈钟也就没再拒绝。
“好，我答应你。”
目的已经达到，没了话题的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咕噜——
沈钟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打破了当前的寂静。
尴尬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出现，旁边响起了陌生的手机铃声。
有人找兰骁。
站了一半的沈钟又坐了回去，他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但兰骁投来的古怪目光让他直觉不妙。
“知道了。”
挂了电话。
被注视了近五分钟的沈钟憋不住问道：“看我干嘛？”
“……你那手机，实在不行别要了。”
沈钟立刻反应过来，找出被按下静音的手机。
十多个未接来电摆在锁屏上，还有一连串的消息。
不会是沈伯宁出事了吧。
心底尚残存一点亲情的沈钟赶紧点进去看。
消息全部来自吴管家，一行行看完的沈钟唇线逐渐扯平，末了冷笑两声。
沈伯宁醒了，但还不如继续昏迷着。
真是没想到，他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要把自己和兰骁赶出家门！
沈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还没把自己踢出公司。
目睹了对方表情变化全过程的兰骁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真是亲生的吗？”
“……”
沈钟闭了闭眼，如果不是亲生的他可能还好受点。
兰骁识趣地换了个话题：“所以我们要露宿街头了吗？”
这也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不用，我还是有几处房产的。”
闻言他安心了。
还好，事情没到最坏的地步。
跟在沈钟身边的这短短时日，他感觉自己的心态都平和了不少。
不多时，低调的黑车在庄园所处的山脚停下，吴管家一手牵狗一手费力地拉着三个行李箱往黑车的方向挪动。
“多谢。”
抱着狗头乱揉一通，沈钟拉过行李箱，由衷地感激这位年过半百的老管家。
同样是五十多岁的人，沈伯宁的幼稚行径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借遛狗的名义，偷偷跑出来送‘物资’的老管家抹了把额头的汗。
他其实也不太赞同先生的做法，但他就是个打工的，先生固执，少爷也倔，他实在说不上话。
“少爷不用客气，先生他就是刚醒冲动了，您别太往心里去，过两天……说不定他就叫您回来了。”
说这话时，吴管家的目光短暂地在兰骁身上停留一秒，其中隐藏的意思沈钟自然知道。
无非是等他和兰骁断绝来往，然后再和沈伯宁诚心诚意认个错。
不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吴管家我们走了。”
沈钟最后深深看了眼山腰露出来的庄园一角，决绝甩上了车门。
但愿沈伯宁别后悔。
——
夜色浓重，天空飘着零星雨点，半敞的车窗升起，一切喧嚣都被阻断。
没有了夜间的凉风，车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兰骁有些闷，扭头看向驾驶位的沈钟。
男人精致的脸庞被阴影遮盖了大半，路灯打下的暖黄灯光在他脸上一道道划过。
不知为何，兰骁看久了竟从中看出一点茫然无措的意味。
好歹也是日后要同居一段时间的室友，不太会安慰人的兰骁探出手拍拍沈钟的肩膀，生硬道：“别难过。”
正在发愁晚饭该怎么办的‘厨房杀手’沈钟看看搭在肩头骨节分明的手，再看看一脸同情的手主人。
“嗯？”
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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