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季刚钻出帐篷就看见他哥拎着药纸包跌跌撞撞跑回来。
“哥，你没事吧？”
“没事，路上摔了一跤，不碍事。”说着他望向几顶帐篷，“娘他们没事吧？”
“也没事。”耿季见他没受伤连忙拎着油灯往外走，
“我去趟三叔和堂哥家，你把院门关一下，我怕一会儿村里有人找来，如今我们家自身难保，帮不了太多人。”
“好！”耿夏停下脚步回身关门，他知道耿季说的没错，这一摇村里有多少人要无家可归？如今这冰天雪地可是要人命的，可他们家就这么大一点儿地，房子虽没塌可屋顶的瓦已经没个全乎的了，自己都住不了哪能帮别人？
快步来到三叔家，院里传来他们一家人的哭诉声，有孩子尖锐的哭泣声，他三婶惊慌失措的哭泣咒骂声……
“三叔！”他拍着门向着院子里大喊，
“爽子！”
院门很快被拉开，
“你们没事吧？”
耿富沉默着摇头，
“哥！”耿爽像是找到主心骨般巴巴地望着耿季。
耿季拍拍他肩膀，低声开口：“家里有人受伤没？”
“我们都没事，就是孩子受了惊吓，一直哭个不停。”
“还好之前听了二婶的话，上山砍了树回来顶房梁，不然我们怕是就压里面了。”想起刚刚的场景，耿爽仍旧心惊不已。
“家里怎么样？”抬起手中的油灯大致撇了眼，发现三叔家房子墙面基本都已开裂，东边屋子还塌了一角，不过大体上还好，只要不再摇晃，住人应该没问题。
“娘他们屋坍了一截，我们的屋子还好，不过不敢住进去。”
“我们家瓦落了一地，也没法住人，不过好在之前在镇上买了几顶异国帐篷，勉强能应付。”说着耿季望向一直哭闹的俊小子，
“这么一直哭也不是办法，叫弟夫郎带他过去我们那边吧，好歹有个帐篷能缓一缓。”
“哎，多谢！”耿爽摸着眼睛转身找夫郎孩子，
“你带着孩子过去，我们把家里收拾收拾再来接你们。”耿爽满脸心疼地瞧着哭得小脸通红的孩子。
“可是……”李圆怕地面再摇晃，可想想总不能带着孩子睡冰天雪地，到嘴的话只能无奈地咽回去。
“放心，我们不会贸然进去，等确定不摇了我们再进去收拾。”第一波摇晃过后娘本打算带着他们回去，他和爹心有顾虑没答应，为此还跟娘拌了几句嘴，也幸好他跟爹坚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东屋的墙面就是第二次摇晃坍塌的。
“好，那你们点个火堆，外面这么冷怎么受得了。”
“晓得了。”
带着李圆和俊小子敲响家门。
耿夏：“弟夫郎，哎哟，小俊怎么哭成这样？赶紧进来。”
“娘，圆哥儿和俊小子来了。”
耿季站在门口没进去：“哥，我再去堂哥家看看。”
“哎！”
耿季没想到耿亮家比三叔家还惨，两间正房全都坍了一大块，露出个大窟窿，在夜色里像极了传说中深渊里恶魔的大眼睛，看得人心发慌。
“哥，你们收拾一下去我们那边挤挤。”说完从他怀里接过耿明，
耿亮摇了摇头：“不用，安哥儿他们屋子前些时候修好了，钥匙在我们这，我们过去对付一下，天亮我就去挖泥补墙。”
耿季拧眉：“那边什么都没有，这么冷的天，怎么住人？再说，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能不能住人还两说，我们家屋顶的瓦全掉了，那边估计也差不多。”
耿亮有些发愁，薅着头发转圈：
“那你帮我照顾下两孩子，我和小丽去那边看看，要是能住人，我们就回来收拾收拾，搬些东西过去再来接他们。”
“也行，那我先带俩孩子回去。”
“多谢！”
“小明、小兰，去堂叔家要听话，不准吵闹，听到没有。”将小兰也递给耿季后陈丽看着两孩子认真叮嘱。
“知道了。”
“小明帮着堂叔提灯。”耿亮将耿季的油灯递到小明手里。
“走了。”
带着两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耳边隐隐从村里传来呼救声，脚下的步伐越加沉重。
望着两孩子沉寂的面容，耿季有些担心，忍不住低声问他们：“刚刚有没有吓到？”
耿明点着小脑袋：“恩，有的可怕，我都站不稳，不过我没哭哦！”
“哦，这么厉害？”
耿兰听见立马反驳：“哼，才不是，他刚开始有哭鼻子，只是看着我没哭他才停下来的。”
“哈！那你们俩都厉害，比你们小堂叔厉害，他可哭了好久的鼻子。说不定现在还躲被窝儿里偷偷哭呢，你们一会儿可要好好安慰他一下。”
两孩子小脸写满担忧：“小堂叔没事吧？”
“恩～我也不知道，一会儿你们自己去问他好不好？”
“好！”
“恩！”
回到家将两个孩子交给邱兰他们，他带着耿夏做火把。
“要去哪？”
“我去村里看看，遇到能帮的就帮一把。”
耿夏闻言有些纠结。
“你不用去，我们两兄弟得留一个在家，不然就娘他们在家到底不放心。”
“好！”
“要是遇到村里来人，能打发就尽量打发了，不要让人进来。”这时候进来容易要让人出去就难了。
“晓得了。”
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一大片夜色。
“喝点水先。”落哥儿从他手里接过火把，将温度适宜的水碗递给他，
“你千万小心点，要不把大橘带上？”
“恩？”耿季端着碗一饮而尽，“行，我把大橘带上，狗子在夜里比我有用。”
“大橘！”
“汪汪”
“我走了，你等下记得眯一会儿，别熬着！”
“好！”落哥儿望着他的眼神无比担忧，万一再摇怎么办？万一救人的时候突然摇晃怎么得了？越想越忧虑，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阿娘保佑！
耿季并不知道落哥儿的忧虑，他拿着俩火把快步走在雪间田野，“欻欻”的脚步声响起，显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很快来到村长家，此时村长家里乱成一团，不少人挤在院子里闹轰轰的。
“村长，你可得想办法救救我爹娘！”
“我儿子被压在房子里了，村长，你赶紧叫人过去救他。”
“村长村长，我大哥一家一个都没跑出来，我刚刚去看了，人还在活着，有声，求你救救他们，再晚孩子怕是撑不住啊！”
……
耿季看着眼前的乱象眼眸暗沉，二话没说拉过一个汉子：“我跟你去救你大哥。”
“耿季？”吴雨见是耿季先是茫然随后眼里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走走走！”
两人一狗快速来到吴风的家，都是一个村的，虽算不上熟，可彼此也有印象，对对方家里情况都有大致了解。
“他们一个都没跑出来？”
“是！”
耿季闻言举着火把打量，
“里面的人听得见吗？”
“能！”
“能听见！”
“呜～～～能不能救救我们，我儿子快不行了！”
听见这话，两人立马开始救人。
“汪汪汪！”
确定方位后耿季连忙转头看向吴雨：
“你快去找点长木棍过来，锄头、扁担都行。”
说完他插好火把踏进废墟开始搬碎土块，手上的土块很干，也很脆，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无声地叹口气，手上速度更快了几分。
“嗯～阿！”使劲掀起一块大土墙，
“快把棍子拿来！！”
吴雨连滚带爬翻过去，将手里的锄头把子顶在翻起的墙上。
耿季怕下滑，忙捡起一个木棍在另一边顶住，这才继续搬，两个人的速度很快，小的扔空地上，大的抬一边，忙忙碌碌终于看见了人影。
耿季：“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小石头，快醒醒，有人来救我们了！”
听见女人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耿季心里咯噔一下，他刚刚瞧见的明明是个男人的身影。
随着碎土块渐渐搬离，里面的情形也映入眼帘，
一个汉子俯趴在一个妇人身上，微微供着腰抬起身体，耿季将他轻轻抱起，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从中间露了出来。
耿季心沉到谷底，手里的汉子口鼻都是血，手感温凉，他快步抱出废墟用手探了探，果然已经没了脉搏。
对着看来的吴雨摇了摇头，他再次回到废墟，此时妇人已经抱着孩子出来了。
“小石头，醒醒，快别睡了！”
耿季瞧着孩子脸上不对，立马抬手摸了摸发现还有气，可是却全身冰冷，明显进气少出气多。他脱下棉衣将孩子牢牢裹住：
“赶紧带去药芦给钱大夫看看！”
“哦哦！可是……”妇人满脸是泪已经六神无主。
望向吴雨：“你带她去吧，我在这搬。”
说完他走到大橘身边再次开始搬、掀土块。
吴雨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一声，接过孩子快速向药芦走去。
“里面的人听得见吗？能不能吱一声？”
“唔～～”尽管声音低沉，耿季还是听见了，连忙加快速度，大橘也在一旁四肢并用扒拉土块。
忙碌中耿季已经没了时间概念，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他掀开最后一块碎土墙发现刚刚还有回应的人已经没了动静，他身旁还有一个被压扁脑袋的妇人。
两人身上溢出的血染红了身下大半个被褥。
耿季用力掀翻碎土墙，
“啊！！！”
一屁股坐在废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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