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麟崔狸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崔麟拉过崔狸,轻声道:“走吧。”
崔狸突然想起那晚偷偷进入七王宅里的画面,不由得脸上绯红。
正要离开,却听得那边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姑娘,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竟是段季旻!
然后便想起蓝落的声音:“我很想了解殿下。”
这次是蓝落的声音。
又听得那边段季旻回道:“我已经心有所属,姑娘这样子,我又无力拒绝,就不怕我辜负你!”
“公主心里已经有人了,殿下为何那样执着?”
段季旻的声音骤然变冷:“这轮不到你来管!”
崔麟意味深长地看向崔狸,崔狸尴尬地笑了笑。
两人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便悄悄退出,回到小桃河边。
二人对蓝落一事一言不发。
蓝落这显然是自作主张,她这般勾引五皇子,事先并没有告知兄妹二人,崔麟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狸曾说不会对段季旻用美人计,本是玩笑之语,但蓝落有意识地结交段季旻,很难说没存着这样的心思。
崔狸现在觉得,哥哥把蓝落带进宫里,卷入是非,完全是出于私心。
而太子也曾说过:要复国,会牺牲很多人。现在看来,蓝落只怕就是其中一个。
本质上,哥哥与太子是同一类人吧。
崔狸突然涌起物伤其类的意思来,下意识抬头看向崔麟,后者已经走了好远了。
“姑娘,到你了,快捞呀!”
崔狸回过神来,酒杯正从上游向她淌来,她本能地捞起。
一本册子送到崔狸面前,羊毫又递到她手上,这是要她赋诗的意思。
崔狸一手拿酒杯,一手拿着纸笔,十分为难:要老命了,这她哪里会啊?
“姑娘,你既然接了酒杯,就得赋诗啊。”
“我自罚三杯行不行?”
“可不是这样的玩法,酒要喝,诗也是要写的。”
崔狸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酒干了,然后开始挠头。
挠头,还是挠头。
然后,崔狸觉得后背传来一阵温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从她手上接过羊毫,就在她身后,以半揽着她的姿势,行云流水写下诗句:“自君之出矣,弦吹绝无声。思君如百草,撩乱逐春生。”
写完了,又将那羊毫塞回崔狸的手上,一言不发便离开了。
崔狸不会写诗,却懂这诗的意思。
他这算是对她挑明了。
崔狸心中叹气,侧头望去,那背影与无数次从她身边走过的太子殿下有何区别?
可惜啊,他不是。
崔狸将书册和笔交给要她写诗的小厮,一会儿这册子就要传到举办此次流觞曲水活动的太守那里,由他写序,再去刊印发行。
都要疯了。
崔狸沿着小桃河,一路追逐那些酒杯而去,没人的时候,就捞起酒杯喝上一杯,也没人叫她写什么诗。
密林更深,小桃河穿过其中,蜿蜒而过,十步一景,曲径通幽。
一阵尖利的啸声传来,崔狸下意识回头,一声闷响,那是箭射入身体的声音。
崔狸一阵慌乱,镇定下来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在她身后,段季旻捂着左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殿下!”
崔狸顾不得其他,跑过去弯腰去扶段季旻,段季旻脸白如纸:“快走!”
这个时候密林深处钻出一些人来,人人蒙面。
“姑娘,把人交给我我们吧。”
哈?
蒙面人当中为首的那一个慢慢走近:走到段季旻身边时,不忘朝他伤口处狠踢了一脚,崔狸本能挡在他前面,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不要!”
“不要?崔姑娘,我们堂主说,你们的法子太慢了,直接除掉不就好了?剩下一个病秧子,就算你那个废物太子不忍,耗也能耗死他了;倒是这小子,野心大心眼多,留着是祸患。”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那为首之人似乎觉得好笑,随即阴阳怪气道:“誓死效忠玉氏,誓死效忠公主殿下。”
崔狸虽然不了解追影卫,但这么说话,看来是追影卫找来了。
“你们这样自作主张也是效忠?”
“怎么不是?你跟太子殿下早被中原安逸的生活磨平了志气,我们再不出面,只怕你们忘记深仇大恨,痴心妄想依靠仇人的儿子复国!真是好笑之至!”
崔狸道:“云水族人向来恩怨分明,复国之事当然比复仇更重要。”
“是吗?无妨的,我们助你们兄妹二人一臂之力,带走!”
崔狸整个人趴在段季旻身上:“有我在,谁也别想带走他。”
段季旻倒似不关心自己的生死,只是淡淡地看着崔狸把他护在身下。
这么好的天气,她又这样子护着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那蒙面人慢慢走近,黑靴子踩在枯枝上:“你是不是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了?”
还没等崔狸反应过来,后颈遭到重击,她身子一软,便陷入黑暗虚无之中。
崔狸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肩上锐痛无比。
这天杀的追影卫,连我都敢绑,难不成是个疯子?
她艰难地爬起来,向四周摸索,竟给她摸到一把锄头,几个南瓜。继续摸下去,还有一个巨大的石磨。
那几个南瓜一般是农户人家用来做种的。
崔狸暗想,这里跟我姨娘家的柴房倒是很相像,那现在一定是在某户农家。
哥哥听我讲过追影卫的事情,想必会去扇子铺查探,也许能找到线索,来救我出去。
本来是打算想法子叫皇帝把注意力放在五皇子身上,好早日救太子殿下出来,现在倒好,遇见这么一群疯子追影卫,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崔狸一边想着,一边摸索,想找到打火石或者火折子之类的东西。
突然她摸到什么,手猛然朝后一缩,同时,传来一阵闷哼的声音。
崔狸一听,竟是五皇子,他竟然跟她关在一起!
一时间崔狸也有些高兴,急切问道:“殿下,你还好吧,伤口怎样?”
对方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声,想是十分痛苦,没有回答崔狸的话。
崔狸无法,只好蹲下来继续摸索,想搞清楚他的状况。
就算是受伤无力的状态,崔狸还是感觉到五皇子腿上肌肉坚实紧绷,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透着莫名的诱惑。
五皇子沉默良久,似乎等不到崔狸主动收手,便咬牙艰涩道:“你还要摸多久?是不是我受伤了,你便以为我可以随意轻薄?”
“啊?没有没有,我……是在查探你的伤。”
“我伤在肩上,你不是看见了吗?”
“哦,哦,是啊。”崔狸脸上一阵发烧,五皇子那么一说,就好像她在故意占他便宜一般。
“你身上有没有带火折子?我刚摸到这里有南瓜,我们可以先吃一点,好恢复体力,再想办法逃出去。”
“我……没有。”
崔狸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茫然朝四周的黑暗瞧去,搜肠刮肚想有什么法子可以弄到吃的。
“蒙面之人是云水族人?”
“你不都听见了吗?”
段季旻躺在那儿,声音里毫无情绪:“我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杀了我以清除障碍,你阻拦他们做什么?”
“废话!你可是一国皇子,虽说你……那啥,杀了皇子也不是小事吧,我跟我哥的事情已经够麻烦的了,可不想再生事端。”
段季旻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崔狸再找他说话,也没有回应,想来是昏睡过去了,又去探他额头,烫得灼人。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那些追影卫到底想干什么啊!
“来人!来人!来人……!放本公主出去,你们这帮没大没小的!”
毫无回应。
她摸索到门边,使劲拉门——自然是纹丝不动。
段季旻睡在那里鼻息沉重,一声不吭。
崔狸知道今晚定是叫不来人了,只得放弃。
她拿锄头敲开那些老南瓜,拿起一块,将有瓜瓤的一面喂向段季旻的嘴边。
段季旻无意识地张口,一股子轻甜滑入口中,他本能地吮吸起来。
饿急了,崔狸也吃了些生南瓜。
夜越深,柴房便越冷,泥土地直冒寒气,段季旻发了烧,崔狸怕他受凉会愈加严重,便将干柴铺在地上,把人推了上去,随后自己睡在一边。
段季旻模模糊糊感觉到她,无力道:“你怎么好睡在我身边?”
“这个时候就别讲究那么多了,我信的过你。”
“……我信不过你。”
“你把我崔狸当成什么人了?我还会欺负一个病人不成?”
“难说。”
崔狸见他意识还算清明,多少有些放心。
一夜过去,崔狸睡得腰酸背痛。
倒不是没睡过干柴,以前做错事被姨娘罚,也睡过柴房,一个人怎么都好睡。
可是这一夜五皇子骤冷骤热,冷的时候本能地抱住她,仍是冻得瑟瑟发抖。
崔狸心道:再不逃出去,五皇子怕是要病死了。
她准备闹出点动静,把那些追影引过来再说。
这个时候柴房里已经能辨识东西了,崔狸突然发现,这竟然真的是梧桐丘那间柴房!
我这是……回家来了!
姨娘,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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