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余坐在车内后排,指尖抠的泛白。
这座城市遭遇了罕见的暴雨,激荡雨声灌进耳中,车窗被雨水糊成一片马赛克。
她穿得单薄,钻心的寒意沿着光裸脚踝往上爬,冻得整个人缩成一团。
那张向来不施粉黛的脸上正带着夸张的大浓妆,水泥砌墙似的,被雨一浇,高光眼影粉底流成一锅六亲不认的汤水,淅沥沥地自两颊往下滑。
拉到漫展就能直接cos贞子的那种。
她自认审美不算猎奇,今天沦落成这副鬼样,全要归功于刚刚去谈合作时代替老总面见她的美妆品牌经理——那个刚进门就摁住她上妆的娘娘腔。
据他的说辞,大量样本表明在见BOSS前保持得体的妆容,能有效提高合作成功几率。
晏余信了他的鬼话。
可合作还是谈崩了,甚至都没走到“谈”这一步。
在经理掏出房卡的那一刻,这合作在晏余心里已经黄了。
那恼羞成怒的经理对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叫嚣威胁时,晏余刚咽下这股恶心劲,在不干不净的骂街声里叫了辆网约车。
下雨打车,冒雨上车,一切多么顺其自然。
除了驾驶座上坐的是她五年没见的前男友这件事。
分不清是冻的还是吓的,晏余打了个哆嗦,悔恨从花里胡哨的眼妆下泄出。
要知道会碰上陆庭舟,打死她也不出门,今晚就下单买本黄历挂家里。
今天晏余来求合作,并不单为她个人。
她家祖传的贝锦工坊本来一直半死不活地苟着,直到不久前,最大经销商高层变动,订单一夜间掉了四分之三。
最紧迫的问题摆到面前:她没钱发工资了。
晏余想叹气,两瓣唇刚分开就钻出来一个哈欠。
她一连几晚辗转反侧,白天隔十几分钟接一个员工离职电话,上下眼皮一合,梦里都是狂怒的员工群起而攻之围着她讨薪的画面。
说归说,饭都快吃不起了,别说见陆庭舟了,上刀山下火海,就是见鬼她也得硬着头皮去。
况且……她又想到此刻自己花枝乱展的这张脸,不着痕迹地瞥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
照现在这个情况看,陆庭舟好像才是见鬼的那个。
如果他还认得她的话。
不过……她已经上来好几分钟了,这车怎么一动不动呢?
晏余又狐疑地看了陆庭舟一眼。过去全鹭大为之倾倒的天之骄子,现在怎么沦落到开出租糊口的地步了?
曾经两人共友曾无意提过的话突然涌入脑海,晏余打了个激灵。
当年他们分开后,陆庭舟茶饭不思颓靡了好一阵。高岭之花枯萎凋残,成了别人口中谈资笑柄。
狂风骤雨,封闭空间,黑灯瞎火,沉默无言。
犯罪现场元素拉满。
这仇记了这么多年,不至于吧。
晏余心虚地想,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
只是毫无征兆地甩了陆庭舟,又不辞而别,之后一别数年杳无音信。
应该……不算什么很过分的事吧。
口中念念有词,她默默祈祷:“认不出来认不出来……”
“晏余。”
完蛋。
被精准叫出名字的人重眨了下眼,尬笑两声:“好巧啊。”
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晏余隔着粗糙的假睫毛瞧过去,模糊看见,陆庭舟比她记忆中清瘦了许多,下颌骨利落分明,仿若刀割。
这人花期好长,风流不减当年。
目光还扒拉在他身上,观察对象却突然蹙起眉心,半睁半闭着眼,目光带着寒意,透过中央后视镜落在晏余身上。
“你有事吗?”语气不善,摆明要赶客。
晏余无故被呛,火气霎时跃到天灵盖。
炮仗引线刚点着,突然瞥见陆庭舟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小火苗又倏地缩了回去。
冷静,他握着方向盘,命在他手上。
也不是不能理解,谁愿意自己落魄失意的样子被前任看到呢?
顶着大花脸的晏余深有同感,摆出一副假笑:“来照顾你生意。”
“照顾我生意?”陆庭舟语气古怪。
那副闭门谢客姿态摆得太过明显,就差脱口而出“请你下去”四个字。
生平没见过狂成这样的司机,晏余正欲找出订单跟他好好就消费者权益理论一番,刚摸出手机,铃声就响了。
“约车平台来电”六个大字冷不丁冒出来,反光屏幕上倒映着她眼底惊愕神色。
晏余嘴巴张成O形,抬头看眼陆庭舟,又低头死盯那串号码,一会“你”一会“我”,支支吾吾成了哑巴。
还是陆庭舟出声提醒,她才反应过来,慌忙在最后几秒滑下接听键。
“小姑娘,这么大的雨,你那块直接交通瘫痪了,堵死了车开不进去啊……”
嘹亮的嗓音落在寂静无声的车内,那师傅是个大嗓门,滚滚惊雷似的,一声接一声炸开。
某位消费者这才明白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出来,血色爬上双颊,盖过劣质腮红。
她连摁了几下音量减键,但于事无补,司机中气十足,继续大倒苦水:“这天气也就我愿意接你这单,你多走几步,我在这停着呢,动作快点啊……”
手机里只剩一串挂断的忙音,硬生生将晏余一肚子火气堵了回去。
再郁闷也得先取消订单,一通操作下来,晏余才想起驾驶座上还坐着个大活人。
自知理亏,她悻悻道了句“抱歉,我认错了。”
车内杀气腾腾,车外暴雨倾盆。
孰安孰危,高下立判。
零点一秒后,晏余识趣地握上车门把手。
她用力拉了一下,没拉开。
怎么个事?
一声轻微嗤笑的气音,在逼仄的小车里荡漾,分外明显地传进晏余耳中。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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