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约会

商景徽对逛夜市并没有多大兴趣,不过还好她今日心绪不错。秦处安满怀希冀地望着她,她总是不好拒绝的。

秦处安看她态度有所松动,便继续劝:“公主殿下,今日难得无事,就逛逛呗。而且,我还没有逛过古代的夜市呢。”

“走吧。”商景徽绕过门口等候的马车,上街了。

路边有卖蒲叶、葵花的,秦处安穿书之前,在书上看到过,这些都是端午节前会卖的东西。

秦处安一边转悠着,一边问:“诶?是不是进五月了?”

商景徽听他这样说,才想起来时节,回道:“今日是五月初一。”

她重生回来已有月余,时常记不清日子,也不大去关注这些。

这是她重生前常年幽居落下的毛病,那时候,一年到头的节令,于她而言,不过是增减衣物而已。

重生之后,虽然身边很热闹,府里下人们也常惦记着,可她自己仍是不怎么有兴致。成日家要么就是思索卢清婉会给她使什么拌子,要么就是读书观势,只顾着算计,哪有心思去想什么节令。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她心中之恨未解,再加上重生之事太玄,让她有一种与天偷生的紧张。

她不想去思索什么时节,她觉得这些与她无关,无非是浪费光阴。

可偏偏秦处安来了兴致,清朗的声音生凿开她胡乱的心绪,道:“书上说,古时五月初一至端午前一日,街上会有卖各色节物的摊子,一定很热闹吧?”

或许是看出商景徽不愿答话,他便自顾自说着:“正好近日无事,可以好好过个节了。欸?公主,这里有卖五色绳的。”

商景徽扭头去看,卖彩绳的是个老妇,慈眉善目,招呼他们:“公子,买绳子吗?可以编长命缕的。”

秦处安走过去,笑着问:“有编好的吗?”

老妇摇摇头,笑道:“有倒是有,不过,这长命缕,若是能由家人来编,才是最好的。”

秦处安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银子来,递给老妇,随和道:“那我就要绳子吧。”

收好五彩绳,秦处安笑盈盈地对商景徽说:“走吧,我们去转转其他摊子。”

商景徽见他看什么都稀奇的样子,觉得奇怪,便问:“你的家乡都不过节的吗?”

“过呀,我们那边,虽然也很热闹,但早就少了很多节日风俗了。”秦处安放慢了脚步,两个人就慢悠悠地往前走,“大家平日里都忙于工作。节日什么的,最大的意义就是放假休息,许多节日本该有的一些美好愿景,也被休假的喜悦取代了。渐渐的,人们就忘了过节本来的意义。虽然高兴,其实无趣。”

商景徽不生在那个时代,自然共情不了秦处安说的那些事。但是大概也能明白点其中的意思,便说:“或许你的意思是,人心不古。”

“差不多吧,”秦处安知道,对方并不会对他生活的那个世界有所好奇,于是便转换了话题,问:“那宫里是怎么过节的?”

商景徽声音淡淡的:“设宴,祈福,送礼,除秽,一殿的人聚在一起,没几个是真心的。”

秦处安笑了,说:“听上去,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虚情假意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存在,它和时代无关,跟人有关。”

商景徽看了他一眼,像是觉得有趣,微微笑了笑,评价道:“你这个人,说话真玄。”

秦处安看着她,说:“这些话,公主殿下笑笑就过去吧,本来也是些无聊的闲话。”

秦处安兴致勃勃地转来转去,商景徽很少说话,除非对方问她,否则她只是静静跟着,看着秦处安。她忽然在想,或许秦处安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来到这里之前忙忙碌碌,生活无趣。

那他的家人呢?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故人该怎么办呢?这是她第一次不自觉地探究这个人的灵魂,但也止于一闪而过的念头,她没有问出来,也不打算去问。

两个人足足转了一个时辰,最后索性溜达着回府了。

秦处安一整晚都很高兴,偶尔商景徽会碰上对方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不像往日一般无惧无畏,而是在与她相撞时猝然挪开。

商景徽觉得有点莫名奇妙,不想再被秦处安投来的目光搞得不自在,便借口明日进宫,早早歇下了。

商景徽睡下之后,秦处安在书案前坐下,拿出一本书册模样的空白本子,写下:

今日约会。

然后他笑了笑,将本子塞进书架里,伪装成一本平平无奇的书。

第二日,商景徽带着兰若进了宫,向皇帝提了周泊瑾,皇帝欣然接受了她的建议,又将南边新送过来的布匹赏给了商景徽,用以夏季制新衣。

从大庆宫出来,途经御花园,商景徽碰上了一个人。

对方身后也簇拥着一群丫鬟婆子,见了她,远远地迎上来。

那人开口,声音很软,道:“好久不见,姐姐如今真是越来越风光了。”

来人正是三公主,商栩澜。

商景徽勾唇道:“妹妹说笑了,大靖的公主还不风光,天家颜面置于何地呢?”

商栩澜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遂又笑道:“姐姐说的是,只是如今姐姐觅得良缘,驸马又受父皇重用,真是羡煞旁人呢。”

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驸马正被停职,虽说处罚从轻,可毕竟是罚。如今在商景徽面前说这种话,到底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商景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心说自己这个妹妹啊,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蠢。可她嘴上却不饶人,回敬道:“是啊,我何时不叫妹妹羡慕了呢。”

商栩澜没想到她这次说话如此不留情面,脸上彻底挂不住了,气得跺了跺脚,匆匆行礼,便一甩手,转身离开了。

商景徽冷眼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直到商栩澜消失在花丛后。

兰若劝道:“三公主年纪尚小,殿下何必同她置气?”

“谁跟她置气了?”商景徽哂笑,道:“我这个妹妹啊,没准儿还能捡个谁也没留意的便宜呢。”

随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她可不小了,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兰若不解,看向自家公主,商景徽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上去不打算继续说,兰若就没问。

商栩澜的生母是先昭容,昭容的父亲只是一个县官。先昭容善歌舞,生下三公主后封妃,死于商栩澜十岁时。

后来,商栩澜名义上由一个婕妤抚养,但仅仅止于名义上。

商栩澜年幼时,还算活泼可人,与商景徽年纪相仿,两人时常一处玩闹,关系不错。后来,昭容去世,商栩澜先是荒废了学业,后性情大变,又受贵妃多次挑唆,便与商景徽生疏了。商景徽念她可怜,未曾与她计较,谁知后来愈演愈烈,两个人就不对付了。

这一切都不过是小打小闹,商景徽照单全收,也没真正放在心上,毕竟商栩澜再怎么蹦跶,也丝毫不会动摇她的地位。

然而这一切,止于西北战败。

商景徽眼中露出悲悯的神色,陷入了回忆。

上一世,西北战败后,两方议和,世家提议和亲。彼时,朝中的三位公主里头,商景徽早已出降,六公主尚且年幼,只有刚刚及笄的商栩澜最合适。

一切都顺理成章,商栩澜被送去胡戎北三部和亲,可是没过两年,胡戎又借口与北靖交战,商栩澜被夹在中间,无地自容,又在异乡遭受冷眼,郁郁而终。

商栩澜的死讯传回云阳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了,商景徽心里还难过了许久。

商景徽边想边往宫门走,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贵妃。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接连犯晦气。

面上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商景徽只得端起笑容,走上前去,向对方见礼。

吴家刚刚倾塌,贵妃被迫放弃了一个助力,何尝不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可也是满脸堆起笑容,两方寒暄了几句。最后分别时,贵妃佯装亲近,上前拉着公主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公主殿下好手段,暗中执棋的滋味挺不错吧?”

商景徽低声说:“娘娘猜猜我方才碰见了谁?”

贵妃冷笑一声,丹凤眼抬起来。

“商栩澜,”商景徽勾起唇角,自答:“这小姑娘啊,还是一如既往地蠢,我很放心。”

她又直视卢清婉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我很是不解,贵妃娘娘怎么连她也不愿放过。”

她指的是上一世商栩澜和亲的事。

康德帝子嗣单薄,除了早夭的,总共就三个女儿,他对待三位公主基本都是超规制的,可见其爱女心切。

宗室里那么多女孩子,就算她们不愿意,朝臣里头也还有待嫁的姑娘,再不济找个罪臣之女,总是能封出个公主来的。可最后康德帝还是狠心将亲女儿送去和亲,这其中没有卢清婉的枕边风,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卢清婉也是一直居于幕后,她劝皇帝将商栩澜嫁出去,转头又对商栩澜百般劝解,答应为她求情。所以商栩澜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背井离乡的。

呵,谁也不必明嘲暗讽,谁又不是背后使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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