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宋楠实在待不下去了,磨着许珩说要出院,许珩答应得很勉强,而且硬性地将他的小出租屋提前退了。
宋楠也没生气,马上要开学了,房东太太前阵子又找过他一次,反正他最后也得搬。
许珩无论在哪儿,定下的居所都不简陋,大手一挥就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在这一片的独栋小别墅呼吸一口空气都觉得挺不便宜。
“你出租屋的东西我都搬过来了。”许珩蹲下身给他换鞋,“要是还缺什么,就再买。”
“好。”
宋楠左手胳膊还藏在固定带里,抬脚时右手下意识去扶他的肩膀,稳了稳身形后,才正视打量起了这个小别墅。
许珩将他牵到沙发边坐下,又往他腰后垫了个软抱枕,手掌轻悄悄地掠过他后背上受伤的位置,目光透着担忧。
“没这么娇气。”宋楠注意到他的动作,伸着没受伤的那只手继续牵了他一下,眉眼弯弯,“这么多年了,早都皮糙肉厚的了,没几天就好了,放心。”
许珩不怎么赞同地挼了挼他的黑发,将电视打开。
“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做饭。”
他俯下身,动作不大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不带暧昧,只是温馨。
宋楠喜欢这种感觉。
二楼小独栋在F国其实挺常见的,内里的装修风格却不同,至少,许珩似乎不太喜欢欧式建筑。
很简洁的颜色构图,除掉了许多花里胡哨的装饰,让宋楠恍然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依旧在P市,依旧待在许珩的那间公寓里。
许珩其实更喜欢住在公寓。
吃过晚饭,许珩将他带到了二楼。
二楼有四个房间,但只有主卧一张床,许珩好像没打算与他分房睡,宋楠也不提,反正在他那个拥挤的小出租屋两人一直挤着他那张窄小的单人床。
“要做什么?”
许珩拿了杯热牛奶进房间,正好见着他翻出行李箱就要打开。
宋楠挠了挠碎发,动作有些费劲:“拿衣服,我想洗澡。”
许珩立刻将杯子放下。
“你的衣服已经收进衣柜里了。”他将手覆在他手背上,推着将那个好不容易拖出来的行李箱又塞了回去,“伤口不能沾水,还不能洗。”
宋楠脸上显出烦躁。
“我都一个多星期没洗澡了。”他耷拉着眼皮,叹息声里隐约透着尴尬,“身上都要馊了。”
许珩直接凑近,鼻子在他领口边嗅了一圈,肯定道:“没馊,还是香的。”
“你天天抱着我,明明是你身上的味道。”
宋楠一时失笑,没被他忽悠,还是很坚持,“我会很小心的,不会碰到伤口。”
许珩挡在他身前,从上往下盯着他,对上那双眼睛,怎么也不能再拒绝了。
“可以洗。”他坚守最后底线,“但得我帮你洗。”
“……”
拗不过他,宋楠还是与他各退了一步,许珩负责给他洗上半身。
对于这一点,许珩有些不理解。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身子都给他擦过了,哪里没碰到过,但宋楠执意如此,现在可不是在医院,没什么大的顾忌,他怕擦枪走火,无法收场。
宋楠身上的疤太多了,许珩每看一次,就后怕一次。
有些数不清,枪伤、刀伤,甚至连烧伤都有。
而每一次,感受到许珩有意无意碰碰那些伤疤时,宋楠都是保持沉默的,他不太想谈论这些疤的来处,那样许珩可能会生气。
他不至于看不出来,许珩真的很讨厌他受伤。
但意外的是,许珩今天却主动提了。
他摸着他肩胛那一处烧伤,指腹摩挲,一遍又一遍,宋楠咬着牙,忍着那种难言的痒,正要躲,就听到他开始说话:“这是在玛利亚教堂留下的,宋楠,你明明该有一对漂亮的蝴蝶骨的。”
宋楠身子一顿,垂下的眼睫上也浮着不安分的光。
两年前,他追查玛利亚教堂邪教宣传的新闻,最后那个被人信奉的主教受不得揭发,直接一把火将信徒困在了教堂,宋楠本来不必受困,但还是回去将一对双胞胎姐妹救了出来。
那对姐妹花才十岁,被愚昧无知的父母敬献给主教,宋楠在那里一个月,双生花就陪了他一个月,宋楠做不到丢下她们,他救不了所有人,只能尽全力救救自己记得的那一部分人。
于是,他用后背挡住了那根掉下来的十字架,肩胛烧了大半,蝴蝶骨还是完整的,只是观感不那么漂亮了。
这么想着,他不太想被许珩继续盯着。
“别动。”
许珩紧紧箍住他的肩膀,眼里跳动着交杂各种情绪的火光,星星点点,在宋楠看不到的地方,他并不藏着阴暗,“宋楠,真想把你的蝴蝶骨取下来,做成标本,这样,就坏不了了。”
宋楠动作僵住,不再动了,微微侧头,想要看他,却又被他从背后揽住。
“别怕,开玩笑的。”许珩亲了亲那对布满烫伤的蝴蝶骨,“我哪里舍得。”
宋楠没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纵容,若是许珩当真那么想,他或许也不会拒绝。
从来如此,他可以在行为上做出抗拒的动作,但心底里永远不会拒绝许珩,所以即便是拒绝,也不会是真心。
可许珩不会知道。
肌肤上掠过的痒意逐渐密集,许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动作轻轻的擦过,温柔得不像在给他洗澡,更像是勾引。
宋楠将猜测落实,坚定了许珩明明就是在撩拨勾火。
“好了,许珩。”
他推了推他的手,眼底含了些水波似的潋滟,不知是灯光投射的,还是浴室熏出的热意,他直视着他,语气委婉带了点讨饶,“我可以自己洗了。”
可许珩没放过他。
细长的指节寸寸不放,分毫不退,得寸进尺,一点点试探着他的底线,见宋楠眼尾微红,他轻啧一声,声音低沉:“你再敢受伤试试!”
“不敢了,不敢了。”宋楠躲开他的手,耳根子都红了,但脾气还是硬的,“你能不能好好洗。”
许珩将人捞了过来,目光并不清白:“这不是在好好洗吗?”
宋楠侧着身子靠在浴缸上,掌心软软地拍他的手:“你少占我便宜。”
“我占你便宜?”许珩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过脸,无声地笑,“宋楠,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宋楠又想躲,许珩直接扣着他的后颈将他拉得更近,他下意识抓住他的肩膀,与他面对面。
许珩的目光带着审视,语气与动作都是逼问。
浴室的热气持续涌着,喉结上下一滚,宋楠抿了抿嘴,左右飘忽的视线终于寻到了焦点,逐渐坦诚地望进他的眼里。
“你故意的。”
他说话带着点鼻音,受伤的胳膊还搁在许珩肩上,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许珩,你就是馋我身子了。”
许珩额角狠狠一抽,他深吸一口气,手上的力就放轻了。
“怎么这么委屈。”他叹着气,指尖温柔地在他下巴上揉了揉,“宋楠,我只是想跟你讨要个名分,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你,委屈的不该是我吗?”
宋楠抿着唇,哑巴了。
许珩点了点他的鼻子,嗓音被浴室里的热气泡哑了。
“明明知道我多好哄。”
说是这么说着,但他也没真的紧抓着这个问题,只安抚性地顺了顺他紧绷的后颈,声音轻柔,“小没良心。”
比起直接抓着的力,这样温柔的抚摸更让人不舒服,痒痒的,被触碰过的那块皮肤都像是在发烫。
宋楠轻轻一啧,白皙修长的手扣在他肩颈边,同样的摩挲,他漫不经心地勾着唇角,然后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指尖摩挲的地方上。
他没收着力,有点故意意味,感觉到那点疼痛感,许珩只眉角轻挑,然后偏了偏头,手掌覆上他的后脑勺,轻轻拢了拢他的头发,让他更方便些。
浴室里飘着朦胧的雾气,片刻后,肩颈一侧被松开,怀里的人软软趴在他身上,闷闷地笑出了声。
许珩问他在做什么。
宋楠没回答,用指尖满意地拨了拨那个成形的咬痕,淡淡道:“哄你啊。”
许珩神思渐渐回笼,他垂眼,眸色幽深,声音更显暗哑:“宋楠,哄我不是这么哄的。”
“嗯?”
浴室的水声还在,溅起的水花波及范围不小,他被笼上浴巾,囫囵一裹,身体也腾空而起。
这一夜,他还是遂了愿。
……
天蒙蒙亮的时候,许珩将人紧紧拥在怀里,精神抖擞地咬着他的耳朵,说话的声音悄悄的落下。
“宋楠,今天是九月二号。”
他语带眷恋,抱着人舍不得松手。
五年前的九月二号,是宋楠上飞机的那天。
宋楠困得受不了了,眼皮怎么都撑不起来,他意识模糊,只凭着下意识地习惯嗯了一声,跟猫撒娇似的,没精打采。
许珩不放过他,还是一遍遍重复那句话,不知道在较着什么劲儿,出人意料的坚持,也幼稚极了。
宋楠终于被吵醒了,小心护着受伤的胳膊,从他怀里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压着的右手顺着他的胸膛攀上去,搂住他的脖子。
“嗯。”他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了。”
“要逃走吗?”
“你在说什么废话。”宋楠脑袋拱了拱他,声音闷闷的,恹恹的,疲惫又困倦,但还是没敷衍他,“我现在人都在你床上了,怎么逃?”
许珩将人搂得更紧了,满意了,开心了,也消停了。
“是啊,你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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