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原地后,白清微开始在山间寻找出口。
她的修为在短短十年内快速提升至升海境前期,除了自身的勤奋外,兴许还有那邪物的影响。若仍待在神塔,定会被剖心取蛊,只有去外界寻剥离之法,方可保全性命。
正要下山之际,一只雀鸟骤然飞来,衔走她手边灵草,那生灵速度极快,待白清微察觉时,只看到一抹残影。
白清微暗中跟上,这只羽毛稀疏的青雀最终飞进了一处低矮洞口。天然穴室内正燃着熊熊火堆,其旁坐着个身形单薄,仿若骷髅般瘦削的男子。
他全身被宽大袍布遮掩,衣衫破烂得不成样子,黯淡的光将那微佝的脊背映在石壁,看上去像是一位老者。
白清微刻意压着步子,他并未察觉,专注的盯着火堆上沸腾的锅具,不时用一根细长木枝条磨成的粗筷搅拌,烧煮什么。
正要出言询问,不料下一瞬,那株被抢走的药草蓦然出现在他手边,即将被扔进锅里。
“且慢!”
白清微不再隐匿气息,很快从黑影中走出,两眼紧张的盯着他的手。那男子侧身过来,面容为布衣所覆,看不出神色,目光停驻在她身上。
见他停下,白清微稍稍松了口气, “前辈不知,此物对我十分重要,我愿出五块下品灵石交换。”
五块下品灵石在仙市足以买到上百株这样的灵草,但如今为救银星,她不得不如此。
这人诧异地瞟了她一眼,诧异道:“它们的价值远超此物,你当真舍得?”
他的声音古怪至极,十分难听,像是车轮滚过石子般混混沌沌,又像镰刀划开坚硬的枯草般尖锐。
“我的灵兽病了,眼下这株灵草是唯一能够保下它性命之物。”
少女眼尾微红,白瓷般的面庞还挂着点点泪痕,可怜巴巴。
他默然半晌,启唇说道:“我不需要什么灵石,只有一个条件,还请姑娘无比答应我。”
*
银星的情况有了好转。
给奄奄一息的白虎喂下解毒丹,白清微才安下心,转头看向那坐在火堆前的少年,暗自思量。
她每每找机会与他说话,他都会寻借口避开,到现在,她仍不知晓他的来历。在白清微的记忆里,宗门里除了大祭司,任何人不得踏入此地半步。
栖亡山内法阵遍布,机关凶险,他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明日我会带你离开,今晚便在此处歇息。”
一个人唯一不愿说出的事,只有秘密,她再怎么也无法撬开他的嘴。
怪人微微颔首,倚着一处角落便就地歇息。
虽然话少,却极配合。
第二日,白清微和怪人徒步来到了禁地中央。
栖亡山的大地赤红如血,这里人迹罕至,极少有人走动,因此杂草丛生,几乎要盖过腰际。
杂乱的中心,摆放着一座庞大古老的祭坛,它被放置在巨石台上,格外的引人注目。
白清微眸光沉了沉,走上前去,发现那祭坛的位置有所变动。
原本正对南方的祭坛发生了歪斜,而其下土壤寸草不生,似乎被人松动过。
正当她要上前探查时,身后的怪人突然叫住了她。
“别让我等太久。”
他的声音很是迫切,这是他主动对她说出的第二句话。
这太过反常,白清微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过当下这件事并不紧要。她若无其事的回转身来,抬手抚上这座巨大的青铜祭坛。
山神、蛊卵、试炼、献祭,这一切的一切,背后究竟是什么?
她抬手掐出法诀,召引天雷。
只见一道白芒在她指尖流转,旋即飞向虚空,化作点点光影散去。在那无形的气流涌动间,天边传来阵阵低沉的雷鸣。
“雷降!”
随着少女的呼声,苍穹之上,数道紫电光雷霎时间凝聚,朝着下方疾速劈来,一波又一波冲击结界,惹得周遭气流涌动更甚更烈。
怪人仰头看着上方风云突变,惊得后退好几步,看得出神。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仿佛蕴含着无上威力,这力量是极难以操控的自然之力,能催使人产生最原始的恐惧。
他从没见过这样厉害的人,仅凭不多的灵力便能操控天地,就像四两拨动千金般容易。而她看上去,似乎还未及笄。
惊愕间,天赋惊人的少女忽然递给他一张灵符,对他说道,“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怕,更不要跑。”
少女声音清甜,颇叫人安心。
他点了点头,毫不迟疑接过那张符篆,站在原地保持姿势,不动分毫。
复又引雷冲击了四五次,坚固的结界终于裂开一道口子。
结束后,两人皆累得精疲力竭。
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仿佛全身所有力气似乎都被抽走,只呆呆的握着那张引雷符,久久不能回神。白清微还能站立,但气息不算稳定,在一旁慢慢调息吐纳。
不料此时,虚空骤然传来一道声响,惊得林间飞鸟四处逃窜。
“何方贼子,胆敢擅闯我宗门禁地!”
不好!
白清微面色紧绷,她迅速拉起怪人,为他渡入灵力,然而手边却骤然传来一阵稀软奇怪的触感,像是腐化溃烂已久的肢体。
他不是活人!
察觉到这点,白清微惊颤不已,但眼下她已无暇顾及这些,对他道:“请你出去后照顾好我的灵兽,作为答谢,我会护你出去。”
话落,她从储物袋中放出白虎,解开契约,飞快朝另一头跑去,引开危险。
那道光芒消失视野,像一颗稍纵即逝的星点,在飞离刹那带走所有生念与机会。
结界收缩的那一刻,污浊的袍子随风翻飞,露出森森附着烂肉的可怖躯体。仔细看去,会发现上面爬满了白花花蠕动的肥虫。
他死死按住怀中折腾的小老虎,还来不及说出半句感谢的话,便已与她相隔甚远。
之后的之后,他彻底离开这片山域,降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意识恢复过来的白虎开始愤愤地冲他嚎叫,咬着他的衣角试图折返。
他挡不住它,他是个废人,从来都是。
青年的眉眼写满愁绪,他攥紧手许久,终是松开来,迈步离去。
浓重的煞气袭来,迅速将少女环绕在法圈内。紧接着,一群又一群灵兵从天而降,将手中沉铁长戟敲得轰隆作响。
玄色法阵光图自他们脚底蔓延扩张,很快铺满整个环圈。
四方威压袭来,白清微被法阵压得喘不过气,几乎半跪在地。而指尖运转的灵芒也明灭不定,难以凝聚。
“别费力气了,这下可不会再让你逃掉了。”
虚空之上,许延取出佩剑,身躯似一支利箭般猛地朝下方俯冲而去。
那剑光快极,几乎眨眼之息便洞穿了她身躯。
伴随着一道刺耳闷响,一道赤红的血似残花飞溅,点点道道,犹如墨珠。
剑光散去,那柔弱的少女滚倒在地,苍白的手指还可笑的试图去蒙住伤口。
“哼,什么山神传承,还以为有多厉害,怎么连我这个外门弟子也打不过?”许延得意地看着脚下匍匐的少女,抬脚狠狠踩在她白皙的手背上,不断碾压。
掌心传来钻心的疼痛,仿佛被粉碎一般。
白清微紧紧抿着唇,苍白的面颊毫无血色,明明那么虚弱、却强忍着不肯求饶。
许延蹲下身,牢牢掐住少女的脖子,逼得她无法呼吸,剧烈咳呛。看见她这幅痛苦模样,快意笑道:“过了今日神殿法审,你可再没有机会活了,圣女大人。”
呵,她已弱小得再使不出一道法术。
直到少女快要窒息过去,他才不舍的松开手,退至一旁,看她苟延残喘。
若不是碍于宗规,他真想现在就杀了她。
白清微捂着脖子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喘息许久,突然笑出声来。
“笑什么!”
许延脸色愈来愈冷,抬起一只手掌正要狠狠扇下,却反被她牵住手腕轻轻一转,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笑意恣肆的少女,始终想不明白她方才是如何做到的,戛然失语。
“我笑你们自以为是,却不过给是邪祟做了身好嫁衣。”
少女鄙夷的看着他,许延愣了瞬,很快恢复厉色,恶狠狠道:“你这个叛徒,瞎说什么!”
白清微清泠泠的水眸浮出些许讽意,扫向周遭众人,不紧不慢道:“为何迦南宗每隔三年会招收大量灵童?为何试炼后整个宗门存活的弟子寥寥无几?为何渺茫山脉山民的寿命永无法超过五十岁……这些事,你们可曾想过?”
“放肆!你竟敢亵渎我宗光义,颠倒是非!”
“我宗门不幸,竟出了你这么个叛徒!罪大恶极,真应当将你立刻凌迟处死!”
“今日必须向大祭司禀告,将这祸女活活烧死,以示对山神不敬之耻!”
……
耳边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指责之声。
虚伪的神灵培养了一批昏庸的信徒,他们奉献出所有,血、肉、骨,汲汲一生,永不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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