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净明春(五)

破旧的小院飘满清冽的茶香。

白清微进屋时,商洙正端坐在小炉前翻阅画像。看到她回来,悠悠给她递来一盏热茶。

“慕韫虽是北威侯府世子,可他却并不是侯爷的嫡亲血脉。据说他原先不过是军营里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校尉,后来不知何因,竟被老侯爷收作义子。此子谋算有度,多智近妖,算是我金鹜不可多得的良将。”

“还有呢,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是个怎样性情的人?”

白清微喋喋不休的想问个明白,商洙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道:“你打听这些,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才不是,我就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奇而已。”

白清微果断摇头否认,商洙却一副我信你个鬼的样子。

“这叫好奇?你都快把人家十八代祖宗给问出来。”

白清微有些难为情,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他才稍稍收敛,正色说道:“他一贯冷心冷情,生人勿进。过往在京中无人知晓,你想知道这些,不如亲自去问问他……哦,差点忘了,他还不近女色,至今未取。”

要想感化他,只能徐徐图之。

*

商洙所言,与白清微开始的预想几乎南辕北辙。

“你先前以为他是背后杀我之人,可我却认为,此人绝不是他。”

她本以为他会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是个天生恶种,可没想到在商洙口中,他却是个不错的,甚至颇令人欣赏的人。

器灵的话绝不可能是假,这许是他的伪装,不然何以预示中,他会出现。

商洙告诉她,金鹜的修炼之地只有一个,位于京城的九枢台,而她打听的慕世子,恰是其中的首席弟子。

白清微决定进入九枢台。

天生魔星,远非常人,要想将其彻底感化,只有先想办法接近他,再做下一步打算。

九枢台是金鹜钦定的镇妖机构,每隔三年会举办一次弟子招收大会。金鹜国内各派散杂仙门为争抢名额,每年都会输送优质弟子前来参远,竞争可谓十分激烈。

就在去年,九枢台已经招纳了一批,白清微想要加入,只有等两年后才能参选。

“不过若你能助我顺利恢复太子之位,我可向陛下替你求一个名额,简单来说,就是托关系。”

对寻常人而言,等几年参加并无要紧,可白清微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尽快进入九枢台。

所有的画像都已用尽,商洙的旧部不能指望,眼下只有另辟蹊径,赌一把试试。

夜幕降临,少女盘算时间,只剩下短短五日。

这件事只能成,不能败。

既然他熟识的臣子都无法联络,那么换一种方式,从他不太亲近的关系下手,以利诱之,或许可以取得进展。

“除了这些人外,可还有其他你了解的人?”

很显然,这位落魄皇子被算计得一干二净,他出事后,短短不到三月的时间,就被清算了所有朝中势力。

这绝非偶然,乃是幕后之人设计周全、天衣无缝的埋伏。

商洙起初犹豫着不肯说,直到白清微再三追问下去,他才勉强说出一个人。

“番琼乃我青梅竹马的故交,若她还顾念旧情,也许会有助于我。”

说起来,商洙与番琼曾颇有渊源。

两人年少相识,青梅竹马的一块儿长大,因家族有意结为皇亲国戚,自小便订下娃娃亲。然商洙长大后,却怎么也看不顺只会舞刀弄枪的番琼,几次三番苦求太后,终是退了婚。

可那番琼虽无宗室之尊,出身亦不算差,也是骁武大将军府备受宠爱的掌上明珠。

经此一遭后,番琼恼羞成怒,彻底与他生隙。如今商洙死过一次,才知晓当初他轻狂恣肆的行为对一个女子会带来怎样的打击和影响。

番琼不善诗文,却常常出现在吟风诗社。

*

“小姐方才在诗社上咏那诗时,可谓酣畅淋漓,文采斐然。这京中的众多青年才俊,定会倾倒在小姐的才华下!”

诗会结束后,罗衣骄傲地为自家主子喝彩,番琼虽轻声呵斥几句,唇角亦翘起几分欢喜。

时隔多年,她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上天让他们再次重逢,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番琼取出袖中那份高价买来的诗篇,忍不住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这首诗甚好,必叫我才女之名为更多人所知。到时候,满京再无人会笑我粗鲁野蛮。”

想到这,番琼有些赫然而怒,若不是被那太子大庭广众下公然拒婚,她岂会引来诸多耻笑与非议。

所幸这人死得早,不然,她定要当面狠狠报复他一回。

“小姐说的什么话,您本来就十分有才,在边疆便是如此,要奴婢说,这天底下除了您,可再找不出一位文武双全、英姿飒爽的妙人儿。”

罗衣的小嘴像抹了蜜一般,番琼气消了不少。

“待会再陪我去寺庙上香拜拜月老,这次回京,我只盼能与他再续前缘,求神佛赐我与他良缘永结。”

她就是商洙亏欠愧疚的女子。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白清微放下画轴,目光落在那英姿婀娜,眉梢冷艳的华衣女子,水眸荡开一圈零星的惑色。

正要抬步上轿,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道士突然将她们拦住。

这老道士的道袍已经酸得发臭,破破烂烂的,大步上前,惹得二人纷纷捂住了鼻子。罗衣见状,赶忙就喊人来撵他。

老道士与几个侍从推推拉拉,无赖的一屁股坐到地上道:“二位方才所说,在下都听见了,我有一更加简单之法,可轻轻松松令小姐心上人对你刮目相看。”

听到这话,番琼让侍从停下,等他说完。

老汉嘿嘿的笑了几声,从脏污的鞋底掏出一张被捏的皱巴巴的黄色符纸,抓了一把土塞进嘴中,而后咕咚一声吐到手上,捏成个臭烘烘的泥团。

“小姐,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那上面还沾着些亮晶晶的口水,看着就让人恶心。

“嘿嘿,小丫头别小瞧了它,这东西,可是能让人对你百依百顺,永不变心。”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方法不难,只要取得姑娘心上人一缕发丝即可做到。”

老道士笑眯眯的将那团泥土捧在手心献上,番琼犹豫了片刻,伸手将它接过,双手却突然被另一只手给拉开。

“这人有问题,不能相信他。”

听到耳边的声音,番琼猛然清醒,回头一看,那团泥化成一团黑气散开,而那个道士也不见身影。

“这是……”

番琼反应过来,吓得呼吸都不平稳。

“姑娘差一点就中了这邪祟的圈套,以后可千万小心,莫要因为妄念害了自己。”

白清微松开手,语重心长道。

“不,差一点我就可以得到他的心 ,如果不是你来打断,我就不会……”

番琼移目看去,才发觉身侧站着的是个有些矮小的男子,皮肤细腻,面容清丽非常,竟有些男生女相,一时有些怔愣。

救了她却反被抱怨,白清微有些头疼,只好道:“姑娘姻缘不顺,桃花缘浅,可是一直有一心上人爱而不得?”

“此事我从未告知过外人,你怎会知晓?”番琼愣愣地看着他,惊疑不定。

白清微故弄玄虚地摇了摇头,悠悠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姑娘无需多问。”

“你与他本是佳偶天成,奈何有缘无分,若想结为夫妻,难上加难。在下不才,正有一法或可助你得偿所愿。”

“是何方法,请道长指点!”番琼十分激动。

白清微见状,含笑将手边一只小巧玲珑的花灯递给她,道:“此物非寻常花灯,其内装有数只蝶翅流萤,将它打开可观星芒环身之妙景,届时姑娘想对人说什么,大可自在说出。”

语罢,白清微就将一只流萤灯开启,从中缓缓飘出点点淡黄色光星,仿若身处星河,美不胜收。

“这可是蝶翅萤虫,生活在极其偏僻的狭洞,你是从哪捉到这么多的?”番琼惊喜地接过那花灯,十分欢欣。

“需要多少银子,本小姐买下了!”

蝶翅萤虫分散而居,极少成群,但好在她身手还算敏捷,捉这些东西还不算吃力。

男子淡笑着摇了摇头道:“此物并非凡俗之物,无需用金银所计量,只需姑娘帮我办一件小事即可。”

“高人有何所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定全力为高人做到!”

番琼内心越发敬佩,语调也恭敬了不少。

男子笑而不语,示意她侧耳过来,将一张纸条塞到了她手中。

几日后,番琼入宫拜见太后,趁着姑姑午睡的空隙,悄悄将那封信塞到即将送往皇帝书房的补汤之中。

*

“这立储一事,不若再缓一缓。”

下朝后,金鹜帝商墨与国师一同来至御书房,商议起朝廷争论已久的立储一事。

“陛下,储位空悬,必将成为我金鹜大忌。而今外敌如虎环伺,蠢蠢欲动,唯有及早立下储君,才能安定人心,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国师敕玄闻言,苦心劝谏道。

“朕岂会不知,只是子嗣中除了洙儿,没有一个堪当大器,若将江山交到这些无能之人手中,朕寝食难安。”

话语间,一位内侍于外阁通传,一个小太监将太后所赐的舒神汤送入房中。金鹜帝端起玉碗,看到了被压在碗底,隐匿得极好的纸条。

他将它拆开来,蓦地失了神。

信上所写与那失踪的太子字迹居然一般无二,商墨神色陡变,沉眉将此信递给一旁的国师。

“这信上说,洙儿还活着。”

敕玄读完后也大吃一惊,询问方才将此物呈进来的小内监,可那人却全然不知此信何时被人塞到碗下。

“虽然此信字迹的确与前太子一般无二,但其来历蹊跷,极有可能为妖邪所伪,或许是意在祸害我金鹜。妖魔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早有先例。数百年前,不就有一古国为妖物所祸,造成悲惨亡国的局面,故而陛下万不可轻信此物。”

“那依国师所言,当如何处理此事?”

“若此人确系九殿下,微臣定将他平安护送归来。倘若不是,微臣会将这妖邪当场诛杀,为陛下根除祸患。”

墨发男子收起纸张,垂首行礼,眸光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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