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经典开局
大疫之下，不是我选择了工地，而是工地收留了我。
——云万里
又是一个新年，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个新年极不寻常。考研成绩出来了，不出所料我落榜了，折在了一门专业课上。还记得去年暑期实习的时候，水库坝上的我手持麦克风发表着豪情满怀的实习感言：“这趟实习收获很多，古人有云，文以载道，这次实习也让我更加坚定了我的‘道’，尽管我日后从事的工作和工程领域风马牛不相及，但是我依然会秉持着今天收获的道继续奋进。”大话不宜说得过早，而今看着自己的考研成绩，羞愧赧然让我无地自容，回想当时为了装波说的那些话，很是脸红。
当我还沉溺在考研失利的挫败中时，蝙蝠挥振了下翅膀，武汉不平静了，继而举国都不再平静。这一年的春节还未来得及结束，人们已经被强行卷入到疫情的大变局中，被裹挟着、被强迫着接受改变。居家学习、居家答辩、居家毕业，连学士服都不曾穿过，我的学生时代就在家中匆匆画上句点。
怎么会没有遗憾呢？心底有世事无常的难预料，有名落孙山的未逢春，也有匆匆毕业的意难平，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有份工作。这个春节，我意外收到了来自华筑的坚果礼盒，还有一封公司写给家长的感谢信。从招聘现场的外卖到新春佳节的礼物，这份超常的热情让我感到异样与不安。我自诩不曾向笼络人心的小恩小惠屈服，但置身在大雾弥漫的人生路口，突如其来的变局让身旁的每个人都错乱了原定的轨迹，眼前尚存的这份机遇，只得紧紧抓住。
大疫之下，不是我选择了工地，而是工地收留了我。
打定主意去华筑工作后，我不再患得患失，反而高度关注起人力群里的消息，在家硬是待了半年多，我厌倦这样平淡乏味的生活，迫切地渴望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
终于在这一天，人力发了岗前培训的消息，和之前学长们酒店集中封闭式军训不同，受环境因素影响，这一次公司安排新员工全部参加线上培训，我感到很是落寞，之前听说工地的经典开局都是住五星酒店，吃豪华自助，做团建游戏，怎么到我们这里都享受不到了。
抱怨归抱怨，开营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虽然没有集中军训，但我们依然保留了铁军的“编制”和纪律，我被划分到了八营一连四排，排长叫刘津立，是个名校毕业的西北人，网上简单聊过几句后，给我的整体感觉是爽直练达。同排还有个叫黄本伟的，和我是校友，当时在招聘现场还一起面试来着，加完联系方式也没少聊，这哥们儿之前是学电气的，凭借着自己出类拔萃的成绩从电气院转到我们土木，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波操作我至今仍为之感叹。
开营当晚，全排召开了一次视频会议，天南海北的口音让会场气氛无比热烈，刘津立交待了几句线上培训的事项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聊了起来。排里有两个妹子，一上麦，会场的气氛便热烈了起来，很多人发言时都笑嘻嘻，话也越聊越密。个别老哥讲话口无遮拦，讲起荤段子倒是信手拈来，我只是默默地窥屏不作声，暗自腹诽这些人素质太低，我云万里竟沦落到要和如此下头的粗鄙之人为伍。
线上培训无非是每天两节课，上午是局里的讲师授课，下午是公司的讲师，没有讲师授课的时候还会放映企业的宣传视频，内容覆盖工程建设、企业文化、质量控制、安全管理等多个领域。我倒是坐得住板凳，反正闲着没事，讲得好就多听几句，听腻了就开始打游戏。
最让我头疼的还是每天晨练的运动打卡，上午九点之前必须步数达到5000并上传截图。尽管早起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我依然坚持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这样每天打卡有助于养成好习惯，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去工地更辛苦，肯定也不行，提前适应一下没啥不好的。
培训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瞬就要报到了，整个一连都被分配到了南方分公司，报到地点就在分公司总部昆明，黄本伟老家就在我们省城，我俩便约好一起出发。从东北到西南，跨越4000多公里，这段征途的长卷正在徐徐展开。我和黄本伟约在省城机场见面，老家离省城有一个多小时车程，我提着满载家人祝福与期望的拉杆箱，坐上了机场大巴。
头靠在车窗旁，阳光洒落在脸上，无暇赏看沿途的风景，家乡熟悉的一草一木随着客车飞驰而去，这一刻既有对过往的留恋与不舍，也有对未来的幻想和憧憬。
脑海里浮现出了一首诗：
己亥寒窗未登科，闲居多日志难夺。
流火时节今南去，来冬踏雪复高歌。
在机场出发层入口，一个穿着黄色T恤的瘦长小伙正在左顾右盼，我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黄本伟，顺利和他汇合。我们都是第一次坐飞机，看着宏大规模的机场，过往匆匆的旅客，大排长龙的安检，两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学生既茫然又好奇。
先打印登机牌，然后再过安检，安检的时候不能带液体，我只得把家人给我带的牛奶翻出来一饮而尽，还好不是大桶装，否则电影《人在囧途》里喝牛奶的那一幕将再次上演。
飞机上不让开网，我只得掏出背包里的小说看了起来，黄本伟倒是早有准备，手机里下了好几部电影。
这时，体态修长、面容姣好的空姐我身旁突然停下。
“我帮您把座椅上方的灯打开吧，这会儿有点暗。”
“好的，谢谢。”
看着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我内心一阵暗爽，今天也是酷爱阅读的成功男士人设。
下飞机后，我们找了好半天才从航空公司前台那里打印出来电子行程单，这个是公司人力特意强调的报销凭证，必须收好。一想到以后每次回家都能坐上飞机，公司还给报销，我就笑得合不拢嘴，土木工程的含金量这一刻还在上升。
报到地点在一家名字很洋气的酒店，我在网上搜完着实吓了一跳，这家酒店是老牌的五星级了，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富丽堂皇的装修风格，高端大气的房间设施，最便宜的标间门市价也要上千。
在前台登记后，我们便按名字领了房卡，黄本伟在621，我住619。
刚插入房卡，整个房间瞬间点亮，卫生间里的智能马桶和大浴缸，两张宽敞整洁的单人床，一张素色实木的办公桌，风景如画的落地窗。走进如此豪华的房间，我激动地手舞足蹈，连连称赞：“还得是华夏企业有实力啊，这天大的福气，也就我们干土木的了！”
就当我还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准备拍照分享给家人时，门口走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瘦瘦高高的小白脸，看来他就是我今晚的室友了。聊了一会才知道，张龙老家是宁夏的，但和我在同一所城市上学，学校就在我们隔壁。张龙虽然是西北人，但上学这几年整天和东北室友混在一起，也难免有了东北人的豪迈和旷达，让我感到颇为亲近。
和张龙唠了一会儿嗑后，时间很快便就来到了晚上，群里通知在酒店宴会厅举行晚宴，我和张龙一齐走出房门，黄本伟和他同屋的哥们也正好出来，原来和他住一个屋的正是张龙的大学室友赵鹏。张龙拉着赵鹏说要出去买盒烟，我和黄本伟便进电梯准备下楼去吃饭了。
走进酒店的宴会厅，醒目的LED屏上写着“超越自我，走向滇峰，欢迎新砼事”等字样，气势恢宏的大厅里摆了十来张桌子，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的菜肴，尽是些山珍海味，桌子旁还有两瓶白酒和数箱啤酒，像这样气派的排场，在我们老家，不是过年就是吃席。这时已经有不少学员入席落座了。我和本伟就近找了位置便坐了下来，我一抬头才注意到这桌除了学员还有人力经理尧翼，在她身旁坐着的是两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桌前基本坐满了人，晚宴也很快就开始了，还有学员在陆续进场。这时张龙和赵鹏走了进来，遮遮掩掩地像是兜里藏着什么东西，我一看旁边还空着两个座位，便向张龙招手致意，两人猫着腰，带着讪讪的笑坐了过来。经过台上主持人一番介绍，我这才知道，原来每桌都坐了分公司领导，同桌坐着的那两个中年人，身形壮硕高大的那个是云南分公司执行总经理洪□□，矮胖圆脸的是云分总经济师刘杜新。
我不免有些汗颜，随便找的座位，结果还和大领导坐到一桌了，这顿饭怕是要吃不消停了……
【作者郑重声明】
本故事纯属虚构，姑妄读之，姑妄论之，未影射任何单位及个人，如与现实情节相近，纯属巧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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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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