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简丽正在打电话,一脸红光,满眼喜悦的样子。
简单没有多管,只是看晚饭已经放在餐桌上了,就自己盛饭,顾自地吃起来。
就在简单快要吃完的时候,简丽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次考得不错,你小姨奶和我说她从来没有开过这样的家长会,一直挨夸。”
直到简单吃完最后一口饭,简丽才再次开口:“你确认要考霖城一中了嘛?”
“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去离家远的地方嘛,人往高处走嘛。”
这话不知道是宽慰简单还是宽慰她自己。
简单望向简丽的目光带着疑惑和探究,她有些不明白,她的妈妈想要表达些什么。
简丽目光躲闪,没有多说什么。
“我不会愧疚的,我值得拥有那一切。”
简单曾经在脑子里想了无数次的话最终是这样淡然而平静地说了出来。
简丽也只看得见那过分干净的眼睛,瞳色是像她一样的琥珀色。简丽并不知道在简单身上发生过些什么,她只是越发清晰地感受到平静水面下深刻的情感。
“你恨我嘛?”
简单的目光是那样乖戾却又纯粹,她有些嘲弄地勾起嘴角,闭口不谈爱恨。
就这样吧,妈妈,就让我们互相折磨,然后,谁也不得安宁。
十四岁的简单不断思考死亡能否让她后悔?又能否真正得到解脱?而四十岁的简单,过惯了独居生活,也清楚简丽的家里并没有自己的位置,所以相隔千里,从不惦念。即便如此,她也未能解脱。
简丽有些恐慌,她也说不明白原因,只是简单那副“我凭什么爱你?”的模样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为什么呢?”简丽吞吞吐吐,还是没有说出“我们之间何来这么大的怨气?”
“因为我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达到的明天。”
她们之间有着千千万万具体而真切的摩擦,虽然不致命,但碰撞终究是疼的。所以无论是争吵、冷战、沉默还是远离,都不过是为了减少摩擦。
而此刻的简单尽管如此平静,甚至如此安详,简丽也只觉得有些崩溃和不可预料的难过。
“我要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你也是。”
简单觉得自己文艺地过了头,又觉得这是很温和的方式,她厌倦了争吵与冲突,也反对冷战与沉默。于是,这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一个人惯有的思维就如同不可逆转的命运一般,谁也无法改变。
简单闭上眼睛,她悲观地想:命运已定,关于她的一切都是死局。
“容易这回考试不太好,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区一中或者县一中,你有时间的话提点他一点,你们毕竟是姐弟。”
简单回到自己房间,只觉得脑袋钝痛,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太阳穴。
她似乎真的有点累了,要想的太多,要学的太多,要做的太多。最可怕的是,关于未来的极端消极和对“宿命论”的认可让她感到格外疲惫。
“如果我穿回过去,我不会比过去的我做得更好。”
简单有些嘲讽地弯起嘴角,右手臂压在眼睛上,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若不是突然出现,她都有些怀疑偏头痛的毛病提前找上门来。
冰箱突然响起了声音,她心底有些烦躁。
简丽推开门缝,看着躺在床上的简单,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关上了门。
简单是在晚上九点从迷蒙中醒来,是被电动三轮的鸣笛声吵醒的,她拉开窗帘看向窗外。路灯只亮了一侧,不时过去几辆出租车。
简单干着嗓子吞了口唾沫,还是认命一般去厨房接水喝。
冰箱再次响动,于夜色中,一切都是那么寂静,悄无声息。
“我是不是把你们养坏了?”
简丽面色平静地看着简单,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也不在乎她的回答。
“那不重要了。”简单面色沉沉,可以看出她并不情愿坐在简丽旁边。
简丽一时哑口无言,她尴尬地搓搓手:“许多事情真的不是我本意……”
“我说了那不重要了!”简单突然大声,然后停止,她缓声说:“你只是确保我活着,我不是被你养大的,所以也谈不上养坏,非要我挑明这些然后你才好做出些愧疚的样子,再和随便哪些亲戚嚼舌根,我这个不孝不义的女儿总不回来也不至于让你被说三道四,如何?够体面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就是这么做的嘛?”
两个人又是不欢而散。
简单也不明白,她三五年才回一趟霖城,一落地,她这位一年到头也联系不上十次的母亲怎么有这么多话想说给她听。可简单却没什么耐心,就像是从前的简丽对待她那般。
简单还是想报复她,她始终觉得喘不匀这口气,特别是看到简丽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要被熊熊燃烧的恨意洞穿。
无论是中学时期产生的自毁倾向,还是大学以后的远离,她始终在这段母女关系里焦灼着。可对方却是一无所知,甚至不受影响,最让简单痛恨的点就在于此,她从未意识到自己曾对女儿造成伤害,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所以,简单也明白,最好的报复不是自我毁灭,而是让对方感同身受。直到有一天,简单发觉,在简丽面前她变成了那个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她越发冷漠地看着简丽,而简丽越发地像从前的自己,她终于喘匀了这口气,也再不留恋地离开霖城。
简丽多年来射出的每一发子弹都正中她的眉心,此刻,公平的对待终于降临,简单也终于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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