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的乐坊歌舞升平,暖笙坊的老板站在第三层阁楼望着楼下 ,一个小二上前来,老板转身,是那日除夕救下檀盛的中年女子,云知暖,暖笙坊大司乐。
“云姑姑,是六殿下来了,这次还带着一个人。”
“这小子倒是也不认生,才认识几个月已经第二次来了。想来是皇宫的确无聊。”云知暖应声,自从她和檀盛上会除夕夜相识,檀盛便时不时出宫来找她。
那位伙计平日见惯了云知暖冷着脸的模样,到檀盛这却是个意外,借着过节客流量大云姑姑高兴,便多说了几句
“云姑姑还是舍不得对祝姑姑的儿子真不闻不问。”
云知暖的好友祝时笙,也是檀盛故去的母妃。
“就你话多。”云知暖打发走伙计,继续观察楼下那些愿意多花钱的宾客,心里想着下一回节日又该如何安排。
第二日清晨
二人昨天大半夜才回来厢房,于是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是昨天那位伙计来敲门二人才睁开眼睛。
阿谨看见伙计,突然想起了什么,警惕的望着四周,好像,真的只是安全的睡了一夜。
揉了揉眼才发现伙计身后还站着个女孩,看起来和二人差不多大,檀盛和阿谨连忙整理好衣服,又把被子随便叠了叠。
女孩并未注意到这些,开口询问
“你们谁是檀盛?”
檀盛和阿谨面面相觑,而后默默举起手
“我。”
只见那女孩突然半跪下来双手抱拳,一副江湖气地朝檀盛一拜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明月铭记于心!”
这样的场景檀盛显然是不知所措的,连忙扶起那个女孩,回想着这个名字,但似乎并不认识。仔细打量女孩后突然想起除夕那个雪夜
“你是那个乞丐?”
“正是!如今我在暖笙坊的舞优坊,今日听说你来,特地来表示感谢。”
当时月黑风高,乞丐又灰头土脸,辨别不出男女不说,全然看不出是自己的同龄人。
阿谨听着二人的对话,他总算知道除夕夜的药从何而来,不是檀盛在宫里找到的,他也没有请到御医,而是檀盛冒着风雪出宫找来的。
几人聊天后才知道明月从前的故事。
明月是出生在漠北的小孩,这些年漠北常常被西戎人占据,战乱之下人人自危,年仅三岁的她被遗弃在河边。
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妇把她带回家抚养,借大漠圆月给她姓名。
明月时常偷看边境军习武,老夫妇考虑到年事已高的自己护不了明月一生,便咬牙花了半年的银钱寻来一位去过军中的武学师父,明月就这样不算富裕但很开心的长大。
边关战事吃紧,师父重装铠甲奔赴战场,在边境军失守后,缺水缺粮的老夫妇不久便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师父也不知所踪。孤独不知何去何从的明月想起养父母所说的京城,于是带着自己为数不多所有的家当,走向了向东的路。
路途不到一半明月便弹尽粮绝,于是开始沿路乞讨,但乱世多流民,乞讨的人早就多于愿意施舍的人,她想加入那些拉帮结派的乞丐,至少人多力量大,然而却因为年纪小被打出门外。
后来的她也学聪明,凭借武艺,帮助那些人赶走了前来抢掠的官兵,自此受到帮众的尊敬,加入了丐帮。
丐帮走到玉关便不再往前,明月带着攒下的钱继续向前,她发觉武艺也可以赚钱,于是开始接镖人的生意,可好景不长,这档危险的生意人人都盯着,被埋伏的她重伤逃出山林,走到京城。
总算也是来到了京城,可届时正直寒冬,体力不支的她倒在了街旁失去知觉。而后便是得幸遇见了檀盛与云知暖,重新捡回一条命。
“那你日后打算如何?”檀盛问道,听到明月的经历,她也不像是会在暖笙坊跳舞的人。
“我日后还想回漠北参军……来到京中我才发现,我这一身武艺不应离开那块需要我的土地。只不过现下是大司乐和你救了我,我必然要回报。”明月有超乎年龄的坚定。
“你不用回报我。”檀盛连忙摆手,明明是云知暖救了人。
“我听大司乐说她与你娘亲认识?”
“啊…应该是。只不过我也刚知道。”檀盛的确刚知道,前些日子檀盛又来暖笙坊找云知暖才得知,云知暖一见面就问候他娘亲、以及看到他母妃留下唯一的玉坠时动容,皆是因为她是他母妃的故人。
檀盛想要多了一些他母妃的旧事,只不过云知暖便也不再多提了,只是给他了一块暖笙坊令牌。
云知暖,是一个面冷心热之人。
“那便好说,你们二人便等我在舞优坊赚足了钱。”
明月信心满满,习武之人本就习惯控制肢体动作,跳舞而言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这次之后,檀盛和陈谨成为了暖笙坊的常客。这里的小孩也不少,几个人便渐渐成为彼此孩童时期的玩伴。
二人夜不归宿,自然不敢走正门进宫,否则定然要被檀盛师父罚。
说起檀盛的师父,那可是当朝丞相陆尚泉。檀盛六岁拜师,等来了这位愿意成为他亲授师父的陆大人;第二年又不知撞了什么大运,自己的亲授师父受到提拔一举成为了丞相。
檀盛一开始不太明白别人为何眼红,后来才明白那些仗势欺人的人也可以看在丞相师父的面子上对檀盛的霸凌有所收敛。
陆尚泉是个严肃的中年男人,永隆十年凌老丞相以数十项死罪被诛灭九族之后,他这个递上所有相关证据的大功臣自然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的丞相,而朝中本来为这个位置的斗争戛然而止。
陆尚泉曾经是秋闱状元,入仕后成为刑部官员,几年内便月成为刑部侍郎直至尚书,而又因为检举凌相年仅三十多岁便一跃成为了丞相大人。升迁之快,在南夏史上数得上名号。
檀盛对他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感谢这位丞相大人愿意教授他这个无权无势无前途的皇子,但同时只要自己有悖很小的礼数规矩便要被罚,在某种程度上檀盛有些怕他。
檀盛和阿谨小心翼翼进了宫门,却不料陆尚泉下朝之后便未回府,就在这等檀盛从宫外而归。
檀盛免不了受罚,陆尚泉罚他抄书,又罚阿谨洒扫相府的庭院。阿谨常常怀疑檀盛和陆尚泉串通好,一个负责犯错,一个负责借机让自己打扫相府。
檀盛和阿谨就这样时而被欺负、时而和师父学习、时而发现一些小幸福、时而去暖笙坊找同龄的小孩聊宫外的事一起又成长了七年。
檀盛岁数增长,也学会了时不时小小报复以檀庚为首的坏小孩。有时将檀庚的课业悄悄喂了狗,有时将那些贵族子弟的座位上放几只虫子,又或者将先生的戒尺藏起来,他因此被御书院的先生罚了不少。
这些年的不愿再受气加上陆尚泉的身份,檀盛不再经常觉得委屈,他和阿谨两个人也因为经常一起干坏事或者受罚,在打打闹闹中变成彼此最信任的人。
===永隆二十一年夜===
东宫的守卫甚是森严,四座高墙外皆是守卫,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在一旁等待着侍卫换班,只见他身轻如燕,乘着月色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东宫。
东宫内部不比其他普通的院落,布局复杂,黑衣人四处躲避巡岗的侍卫,来到了囿月台的院落。只见他利索的拿出一把簪子,按动按钮变成了一把钥匙,撬开了正厅的锁。
囿月台的藏书楼是东宫里记载各项事务的地方,包括太子起居,需要太子查阅学习的重大事件记载,以及各类开支等。往日太子会每日来此读书,可那人像是摸清了太子的行踪,早知道太子今日不会来此地,站在账册架前,开始一本一本翻阅。一刻过后,带走了永隆九年和十年东宫的账本。
正当那人要跃出窗外之时,不巧的是被侍卫发现了敲开的锁,于是二人展开了激烈的打斗,东宫上下点着火把抓刺客,不过那位男子似乎武功高强,即便受了伤也成功身退,没让侍卫们抓住。
黑衣人踉跄地边走边躲着周围的人,居然进了六皇子的院落。
那人进了一间偏房,点亮蜡烛,脱去外衣,颤颤巍巍的把药粉洒向右臂上的剑伤,额上的汗滴落了下来。借着烛火的光顺流汗的方向看去,白白净净的脸庞上是青年的模样,是阿谨。
等做好包扎后,阿谨开始翻阅刚才的手的账本,反复翻阅着永隆十年六月前后的账。
“阿谨?还没睡?”阿谨听见檀盛的声音,确定伤口被衣服盖好,把账本藏在了枕头下面。
“殿下?”阿谨装作镇定的去开门。
“怎么出这么多汗?”只见檀盛身披浅绿的外衫,玉簪挽发,也已然是青年的模样。
阿谨的伤口很深,额头止不住冒汗。
“啊……方才做噩梦了。”阿谨有些心虚,眼神飘忽。
“陪我走走。”
“好,我穿件外套。”阿谨借着拿外套的间隙再次确认了账本的位置。
“殿下也没睡?”
“没有,想母妃了。”
“殿下若是觉得长公主亲近,可多去与她来往,想必她是不会拒绝的。”
自从上回檀祐裳帮忙解围后,檀盛便觉着她是可以亲近之人。
“她和我母妃不同。”
檀盛有点失落,又转头对阿谨道
“你今日怎么如此客套。”
阿谨有些心不在焉,伤口还在疼,他现在有点喘不过气。
“你,还好吗?”檀盛看见阿谨额头又开始冒汗,又伸手摸了摸
“也没发烧,怎么会这样。”
“没事,刚才噩梦的劲还没过。”正说着阿谨感觉肩膀一阵剧痛,晕了过去,还好被檀盛接住。
檀盛惊呼,用袖子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
“阿谨,这些年你怎么了……”檀盛一把抱起不算很重的阿谨,将他安置回房间,再次上药后吹灭了蜡烛回去卧房。
这些年来二人一同长大,应当是感情越发深厚,可檀盛却觉得阿谨心里藏着许多事,这些事让阿谨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和他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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