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洺州带着虚弱的亓孟琏回到军营时天已经黑了。
两人都没有用晚膳,亓孟琏手上还拿着刚才那个名为萧溯的人给他的东西。
看上去是什么药和药方。
随问看到浑身是血的两个人还以为是他们在路上被埋伏了。
但是不对啊,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跟过去的人没有受伤,而且他们侯爷还生龙活虎的,只有四殿下的状况看上去很不好。
随问想接过萧洺州搀扶着的亓孟琏,但被对方拒绝了。
“你去准备点吃的。”
萧洺州只留下了这一句话。
过了一会,随问端着两碗面条走进来。
萧洺州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但是没有亓孟琏的,偏偏亓孟琏喜欢穿浅色,那抹红色在他身上更为显眼。
随问把两个碗放下,看了一眼萧洺州,又看了一眼亓孟琏。
萧洺州会意,和他说:
“有什么事可以直说,阿琏不是外人。”
亓孟琏观察药方的手顿了一下,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萧洺州。
有点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
不过随问接受的很快,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成为彻候之后,他们侯爷萧洺州就越来越奇怪。
八成是受了打击,随问是这么想的,少主好难。
于是他就当亓孟琏不在这里。
若城虽然干燥但还没有到只是日光照着就能起火的程度,而且那个府邸离郢军煮饭的地方很远,绝不可能是因为不小心。
听随问说完这些,萧洺州冷笑,他已经有了答案。
萧洺州道:“还能有谁。”
……
亓孟琏定定看着那张药方的背面。
——保留备用,信不信由你。
自从白显把亓孟琏的药方换了之后,他已经好了很多,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
白显之前明明说不出半月就能解毒,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亓孟琏感觉还是和之前一样,甚至还有了其他症状。
他看着手中字迹随意但写得整齐的字条和那个小瓶子。
萧洺州让人弄了盆温水过来,把巾帕沾湿,想给亓孟琏擦脸。
但是还不等他靠近,对方立马十分警惕地看向萧洺州。
“你做什么?”
萧洺州不以为意,理所应当道:
“你脸脏了。”
他看到亓孟琏还在观察刚才那个萧姓男子送的东西,也有点好奇。
“方才那个人给了你什么?你从回来就一直在看。”
亓孟琏呼吸,给萧洺州看了一下这个东西。
“好像是个药方,那个人好像看出来我中毒了。”
亓孟琏有点苦恼,因为他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新得的东西。
萧洺州也分析着小瓶,听见亓孟琏这句话神情微妙,扯了扯嘴角,提醒他: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随便路过一个人都能猜到你不是外伤就是内伤。”
亓孟琏闻言低头,看见了胸口那片不小的血迹,一时无语。
“此言差矣。”
亓孟琏正色。
“随便路过的人肯定不能猜到我这是外伤还是内伤。”
萧洺州笑着叹了口气,还是无法忽视亓孟琏的衣服。
他想起自己有两件平常穿的衣服,亓孟琏和他身段相仿,只不过是稍微矮了一点。
萧洺州找了找,最后拿来一套自己的衣裳,递给亓孟琏。
“你先换件衣服。”
亓孟琏本来想拒绝,但是经过刚才一事,他一身就像一颗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大蒜,明明是白色的衣服此刻蒙上了一层灰尘,还有许多污渍。
亓孟琏掩唇轻咳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萧洺州的提议。
萧洺州没有白比他高,亓孟琏穿上他的衣裳衣摆长出来了一截但并不碍事。
反倒是萧洺州一脸苦恼地看着衣摆,没过多久道:
“回头找人给你裁剪一二,你站起来走两步,影响走路么?”
然后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拦下了正欲起身的亓孟琏。
“还是算了。”
萧洺州给亓孟琏挽了挽袖子,把其中一碗面条塞到亓孟琏手里示意对方吃。
亓孟琏捧着碗,面条煮的正好,上面还卧了一个鸡蛋飘着几片菜叶子。
说实话,亓孟琏中午就没怎么吃,现在他很饿,但是拿起筷子他却吃不下多少,他没吃两口就放下了。
应该还是因为体内余毒未清,亓孟琏想着,从萧洺州手中拿过那个解药。
他徐徐开口:
“你说,我要不要试试这个人给的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萧洺州则略显迟疑。
“慎重,这个人与我们素未谋面,一个陌生人给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吃,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吃的,是关乎你身体的解药。”
亓孟琏打开瓶子闻了闻,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他笑了一下。
“反正如果这样下去我也活不了多久,既然正好有人送来了解药,为什么不试一试呢?那人看上去不像坏人,而且有点胸有成竹的感觉。”
亓孟琏把那张纸摊开,放在萧洺州面前。
“还有这个药方,不如等回京之后给白……我府中的医官瞧瞧再下定夺,而且你看。”
亓孟琏指向药方背面的文字。
“此人好像很有自信……而且,幽默。看上去不像坏人,侯爷觉得呢?”
萧洺州每次听到亓孟琏叫他侯爷就感觉怪怪的,也说不上是哪里怪,反正就是浑身不舒服。
短暂的不适过后萧洺州很快又反应过来。
亓孟琏这是……在问他的意见?
萧洺州放下碗,抬头,亓孟琏还是和平常一样的笑容,他并没有像自己所说的那样等回京之后让白显检查药丸后再吃,而是就这样当着萧洺州的面,把那一颗药丸倒到手心,直接吞了下去。
萧洺州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他没心情管那双筷子怎么样了,所有注意都在亓孟琏的身上。
“阿琏?!”
萧洺州神色慌张,立马到亓孟琏跟前,攥住他刚才拿药丸的手然后掐住对方的下巴,但是已经无济于事了,亓孟琏借力一仰头把东西吞了下去。
然后因为忽然跑过来的萧洺州被吓得咳嗽了几声。
萧洺州快急坏了,他感觉现在亓孟琏随时都有可能像风筝断线一样摇摇欲坠,于是萧洺州扣住对方的肩膀,声音急促。
“你怎么样?有什么感觉?这东西苦不苦?肚子还疼吗?”
亓孟琏也在努力感觉,他皱着眉咽了口唾沫,体内并没有灼烧的感觉,反而还有种,清凉之感……
萧洺州见他没有反应,更急了。
“不会傻了吧?失语症吗?阿琏你能听见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亓孟琏都能听到,而且他感觉自己和平常无异,刚才腹胀的感觉似乎正在消失。
他清了清嗓子。
“能听见,洺州你先别激动。我,没什么感觉,好像……”
萧洺州本来打算放松的精神再次紧绷。
“……有点饿……了。”
亓孟琏声音越来越小,他大概是越说越难以启齿,不太好意思看萧洺州,只抬眸给了他一个水灵灵的大眼睛。
……
第二日。
亓孟琏再次醒来时很意外的没有任何不适。
之前他每次毒发时第二天都会有种被炸了的感觉,是真的被炸,而且用的应该是大郢火力最强的火药。
亓孟琏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然后是脖子,有点不敢相信。
他真的好了?
萧洺州去晨练了,现在榻上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他穿着对方的衣服。
亓孟琏清了清嗓子然后起身,刚起来随问就忽然闯了进来。
亓孟琏一脸疑问看过去,对方先是震惊,然后又很快恢复正常,只道:
“殿下早,侯爷不在啊?属下先告退了。”
他抬步就要匆忙离开,亓孟琏出言阻拦。
“随副将有什么事说给本王也是一样的,别忘了,本王是军师。”
随问抬起的脚一顿。
晨练已经结束了,他刚才绕了一圈没找到萧洺州所以才会以为对方又回到公幄休息了,但其实没有。
这不算坏消息,不过以防有诈还是尽量不能让太多人知晓此事,但是随问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和亓孟琏说了——
就在刚刚,他守城门的时候,看到一个身段和装束同景子沓很像的人倒在了城门口,好像是死了。
随问不能确认真假,如果是敌军的新战术,那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亓孟琏闻言蹙眉。
吩咐道:“先观察几日,怎么会……就算要诱敌以他的个性也不会亲自上阵啊。”
亓孟琏已经将方才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人带来的莫名其妙的解药治好的事抛之脑后,拍案而起。
“你带本王去城墙,本王要亲自确认。”
随问应下。
侯爷在朝廷派人来之前还说过一定会是四殿下,随问心想,侯爷提起四殿下要来时应该是高兴的。
别人看不出来,但是随问跟着萧洺州很久了,他确定侯爷对殿下肯定是信任的,不然不会如此。
随问正欲带亓孟琏出去,迎面居然撞上了萧洺州。
刚才在他脑海中足智多谋的侯爷,此刻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站在这里。
随问有点惊喜。
“侯爷?这是给属下的么?侯爷你客气了,平日属下干活真的不累的,不用……”
“一边去。”
萧洺州阻止了随问的寒暄。
“你怎么在这?有何事?”
随问知道了这碗面条不关他的事了,悻悻地瞟了一眼,又把刚才和亓孟琏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萧洺州听完也十分疑惑。
“侯爷,属下现在要带四殿下去城墙,属下告退。”
“慢着。”
随问行礼后本欲直接走,谁知又被拦下。
果然,他就知道,侯爷不会这么狠心的,一定是!
“你走,阿琏留下。”
嗯?
萧洺州端着面条走向亓孟琏,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拽着对方坐下,当下碗和筷子。
“阿琏刚起床还没吃过东西,昨晚也没吃多少,本侯怕你是觉得昨晚的不大合胃口,方才亲自下厨,快趁热尝尝,手艺如何?”
亓孟琏摸了摸肚子,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饿了。
应该是料到了亓孟琏会没什么胃口,所以萧洺州给他的面里没有盛多少面条,占地更多的是汤还有那个最显眼的鸡蛋。
本来前线条件就艰苦,靠着那条粮道萧洺州的军队可以每顿都吃上已经很不容易了,这碗面条自然也十分可贵。
还有那枚鸡蛋。
随问反应过来自己的多余后,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您们先吃,属下,属下告退。”
亓孟琏看了看随问的背影,又看了看真诚的萧洺州,最后目光落在了萧洺州亲手做的……午饭?上。
他拿起旁边的筷子,快速吃了起来。
他要抓紧时间。
“随问方才说的,你打算怎么看?”
亓孟琏一边吃一边问。
萧洺州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言简意赅:
“静观其变。”
亓孟琏三两下连汤带水解决了这碗面之后擦了擦嘴,斩钉截铁道:
“不管怎样,我都要去看看。”
他补充:“万一真是景子沓,他死了没有人在北疆拱火,事情或许会变得简单一些。”
吸溜吸溜面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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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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