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栩是被消息提示音吵醒的，由于工作性质，他的手机必须全年保持开机，然而现在才十点半，距离午班还早。
他左眼请假，右眼不上班地从地上捞起手机，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想回家种地。
毕竟家里的土豆不会要求他早到。
今早，他连人带手机从床上滚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疼了他好一阵子。
程栩摸着后背，看着屏幕上显示出「2790：程栩。」
这是沈楸渝发过来的，程栩眼前一亮立马来劲了，顺手点开聊天框。在光标闪烁好几十次之后，他终于把一肚子话转变成两个字。
「有事？」
「2790：今天中午十二点，咱俩约个饭，地点在Sweet Gift，你方便吗？」
好长时间没和他有过联系的沈楸渝今天竟然发来信息，而且上来就是约饭，程栩从床上蹦下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一种难言的感觉，用他的话来说，像是鳏夫死了好几十年的老婆突然复活躺床上似的，诡异又兴奋。
他看眼手机，已经过去三分钟了，沈楸渝不喜欢拖着不回消息的人，于是，他发送了「行吧，勉强方便」过去。
「2790：好的，希望你准时守约。」
“真无语。”
程栩能想象到沈楸渝打后几个字时候的表情，毕竟这种冷言冷语只有人机才能说出来。
话说沈楸渝人机这件事情，从高三开学第一天他就感觉到了。
别人的桌子上都有堆成山的书，难免有些乱。唯独沈楸渝这里，不仅书脊之间排列整齐，还按照“课本-练习册-试卷夹”的顺序排列好。整整六科的东西，像是包装好的礼品摆在桌子上。
就连笔袋里的笔也全朝一个方向放，更别提里面还乖乖躺着一块明显是用了很久，但洁净如新的小橡皮。
每次他找沈楸渝说话的时候，沈楸渝都会回复诸如「确实」、「哦」、「可以」的话，弄得程栩感觉自己像小丑。
唯一让他感觉还算可以的，就是沈楸渝身上总有股柑橘味，闻起来很舒服......
程栩不死心，他不相信八年没见的同桌竟然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他又打字问：「不是，我是有聊张力还是有聊缩力啊，你就不会再多打几个字？」
「2790：张力是谁？」
-
“我哪儿像卖艺的？”
程栩很不爽，自己的一番精心打扮竟被服务员认为来这卖艺表演的。
店内人全朝他这边看了过来，程栩也感觉到某人幽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赶紧整理下这身金色战袍，不计前嫌地说：“我要找A24桌。”
服务员面露尴尬，边说“请”边带他来到沈楸渝面前。
沈楸渝别开服务生尴尬的目光，眼睛一时不知道往哪放，但还是忍不住偷瞟程栩那边。
衣服上全是金色亮片，一看就十分廉价，再加上店内暖色灯光的照射，程栩像条刚上岸的金鱼。
这让沈楸渝想起高三开学的那天。
早自习前几分钟，班主任老梁便把一位大高个子男生领到讲台上，让他做自我介绍。
当时沈楸渝因为前天晚上弄冲刺计划弄得太晚了，导致早上很困，但他又不能不给新同学面子，索性选择眯着眼睛冲台上的人微笑。
并且他的座位在靠窗后排，新同学应该不会太注意到他。
后来周围的人都在小声说话，吵得沈楸渝根本眯瞪不了，新同学的声音也在耳边逐渐清晰起来。
接着，沈楸渝就听到此生最让他觉得装逼的话：
“实不相瞒，颜值是我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没有之一。”
沈楸渝的微笑渐渐消失，在一阵掌声过后，新同学被班主任安排到他身边的空位上。
下课铃响起，新同学立马转头对他没好气地讲：“你很帅吗？”
......
沈楸渝不太想点评程栩的衣服，他示意服务生把菜单递给程栩，“你先点。”
“沈先生，今天我们有情人节优惠，您看......”服务员问道。
“你看我们像情侣吗？”沈楸渝冷道。
程栩没接菜单，“弗朗斯酸奶巧克力蛋糕。”
来之前他网上搜过这家店，最有性价比的就是这款“弗朗斯酸奶巧克力蛋糕”了，另一个原因是他只能付得起这个。
“就这些。”沈楸渝没有点餐，抬头看向程栩，“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程栩有点惊讶，他俩已有七八年没见过面，没想到这次沈楸渝直接问他身体情况，这让他有点怀疑前几日咖啡店相遇的偶然性。
“杠杠的。”程栩拍拍胸脯，顺手擦擦衣服上面的东西。
沈楸渝立即感觉到胸口上的闷痛，他眯起眼，继续观察着程栩摩挲的那枚银色蛇形胸针。
他总觉得在哪儿看见过。
“看你朋友圈，你昨天打篮球受伤了。”
对面人眼睛一亮，如沈楸渝所想，程栩果然没憋好话：“真是地球要倒着转了，你竟然关注起我啦？”
程栩轻轻撩起金色袖子，“我这体格子，这点小伤算啥。”他还补充道：“昨天在水华街那边的篮球场玩的。”
听到“水华街”三个字，沈楸渝的心顿时沉下来，那边有家Gay吧，以前朋友带他去过一次，里面的服务人员胸前全别着一个银色蛇形胸针，而这金色西服好像是能提供S级特殊服务的人的象征。
原先准备的话全都被压下去，沈楸渝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阳穴直突突地跳。
他没想到程栩找了这种工作，但这毕竟是私事，他再怎么直接也不能把程栩下海的这件事挑明。
紧接着沈楸渝又仔细一想，他现在要是说出共感这件事，依程栩的性格，非得把这家店笑塌不可。
思前想后，他选择委婉试探，万一程栩穿的是别人的衣服，戴别人的胸针呢。
“你这工作......”
巧克力蛋糕已经端上来，程栩用叉子挖了一口，先回答道：“非常棒，我可是客户之星，人们都抢着找我呢！”
客户之星，抢着要他？
沈楸渝紧咬后槽牙说：“......你挺受欢迎的。”
“那当然。”程栩低头又吃几口，没看到沈楸渝的苦笑。
巧克力丝滑浓醇的口感让程栩心情飞起，于是打开话匣子：“只是有些客户不太老实，干我们这行，男女老少都得接待，受伤是经常事。”
“来之前我就被临时叫走，所以才迟到，这可不是我故意的嗷。”
“我经常受伤。没办法，生活嘛，只能忍着，穷是所有烦恼的源头。”
程栩三两口解决完蛋糕，然后故作优雅地放下叉子，看向沈楸渝，“当然，你没这个源头。”
沈楸渝自然没有这个源头，但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看来你很喜欢这份工作。”
“何止是喜欢，我简直拥有全世界最斯巴拉西的工作，这是你体会不到的。”
-
半夜两点，沈楸渝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今天的事。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林飞逸一通电话终止他和程栩的饭局，预想目的也自然没有达成。
不过，程栩在吃东西时这抠那抠的动作反应，沈楸渝全感受到了——他就是和程栩共感了，还是单方面的，透明也是共感的一种表现形式。
在下午开部门会议的时候，沈楸渝的腰上突然传出剧烈痛感，他忍到会议结束跑到厕所去看，上面果然有几道血淋淋的抓痕，像是被人抓的。
【男女老少，都得接待】沈楸渝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这句话。
高中时，关于程栩的花边新闻层出不穷，追求者男女不限应有尽有，更有学生会成员拜托沈楸渝给他拍几张程栩的照片，不拍就给班级扣分。
沈楸渝自然不想搭理，比起形同虚设的纪律评比，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那几天程栩每天换衣服，喷香水、理头发，弄得跟个模特似的，他也照样没理。
沈楸渝越想越无语，这时后面又遭遇一击，他的PG被牙啃了一下。
沈楸渝的皮肤打小就很敏感，磕着碰着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淤青，他也检查过，没病，就是体质问题。
他忍住脱口而出的国粹，翻身摸后面。
虽然没伤口，但已经过去半天了，还是有点疼——这得用多大劲咬的？
如果有天程栩弹尽粮绝倒在战场上，肯定也得把他带走。
到时候企业怎么办？虽然他不是家里的独苗，但也被寄予厚望，自己的人生不能就这么一了百了。
正在此时，沈楸渝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东西来回抽打，很疼。
他以前是真没看出来程栩竟然有这癖好。
虽然程栩的衣品一言难尽，但看起来终归是正经的，没想到私底下竟然能玩那么花。
沈楸渝有点慌，要是再不和程栩解释这件事情，他非得走在这位死对头前面。
沈楸渝：我的身体将要备受摧残。（心死）
程栩：问那么多关于工作的事情，他一定是关心我。哥们儿我必须更加努力工作了，展现雄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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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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