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人语气犯冲,戚英狠压了口懑气正想发作,却瞥见邬思远都不跟人抢东西了,低眉顺眼地自顾自地收拾包袱。
对那元大人的羞辱也置若罔闻。
——邬先生叮嘱过他,即便是守卫不严的罪人监,但亦是等级森严不得逾矩,未脱罪籍的他们就只能低人一等。
戚英只得将折辱咽下了肚子。
他正坐在躺椅上装柔弱,却撇见齐吉靠近坐了过来,他坐在先刘贲挪的小凳上,将戚英的裤腿撩了起来,握着那堪一手捏住的脚踝,替他小腿关节活动了起来。
虽这人淫心重,但好歹手艺不算太差,戚英想着暂时忍他一忍。
他微调脚尖朝向,对准了齐吉的脑门。
齐吉勾唇对他笑道:“戚英,住我那去。”
烂人。戚英失笑一声,指尖揉着右眉,口无遮拦问道:“跟你睡一块?要脱裤子那种吗?”
“好小子,还以为你不懂……”齐吉低喃一声。他埋着头舔了舔嘴唇,捏着戚英的脚踝的手越发用力,谁料再一抬头——
他一脚朝了自己脑门踹了上来!
齐吉吃痛闷哼,被踹得倒歪了板凳,他坐在地上投抬头一看,正欲破口大骂却愣住。
戚英冷着脸,面露凶相,撩下了自己的裤腿,又整了整下裳的衣摆,动作像是掸开了身上脏东西,最重要的是——他居然用腿站了起来!
齐吉双目一瞠,眼里露出慌张。
他可太清楚自己的实力了,连断了腿的戚英都打不过,这下好了腿的可就更棘手了。
这一脚戚英收了力,他不能、至少在他没脱罪籍之前,他要留着齐吉这条烂命。
一高一低,戚英居高临下俯视着齐吉,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森然一笑本想去拍齐吉的肩榜,但又调转还是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对不住啊大人,刚才忘了告诉你。”
“我的腿,已经好了。”他笑得猖狂。
齐吉借他的手起来,颤颤巍巍的模样,倒是把戚英给看乐了。他怒戳了戳戚英的脑门,“给脸不要脸!”然后又冲邬思远暴声喝道:“邬思远你还在磨磨蹭蹭什么?拿好了你的东西就给老子快滚出去!”
一朝入监深似海,任打任骂落水狗。邬思远收拾好了东西,扛着包袱自顾自地出了牢院,他垂眸一字不语直到无人角落。
他冷声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我现在就是居无定所的废人一个,你在我这里又讨不到什么好处。”
戚英尾随了他一路。即便没了住处,也再无刚来时的颓丧之感,就连那懒散懈怠气也散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勃勃的生机。
——他即便是折了腿,也从没弱柳扶风过,好不容易又成了戚将军,他现在可一点也不想再求死了。
他腰杆挺立,佝身低头重重一埋,郑重其事地说:“邬先生,你是我授我学问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自然是要跟着你的。”
戚英不是个轻易认亲的人,上一个他能称之师傅的人,是戚津。
教他提刀习武,供他吃穿住行,父亲是他的第一任老师,可偏偏在诗书教人欠缺了些,老将军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教得这没娘的儿子也成了一根筋。
邬思远胸腔猛震,有得相逢伯乐的喜意,他释怀地笑了出来,去扶了戚英的双臂将他带起。“好小子,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人。”
新帝初立,往往亦是风云之际,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廷,又不知多人又在背后为谁卖力。边关戚家一倒,这下又缺了二品武官坐阵,只要是跟宁王撇了个干净,戚家独子从来都是首选之士,亦也坐镇大梁最不可或缺的长城要塞。
为此人筹谋,必是豪情壮业!
邬思远泪眼婆娑狠吸了口怒气,十来年的监.禁.屈.辱早已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他满腹的怨恨险些在此时崩盘倾泄。
“忍字头上一把刀。”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邬思远劝自己,又劝戚英:“连山啊,王权霸业也好,卸甲归田也罢,先生定要助你成事!”
春潮已过天色回暖,又是半月。
好在邬思远与人为善,陈东便大发好心地领他二人去了一偏老旧偏屋,里头只同住了个年过六十的疯癫老头。那老头是真疯,整天神神叨叨连话都说不清,据说是前朝的太监得罪了贵人被割了舌头贬进来的。
罪人监向来苛责,又或许可以说齐吉有意克扣,平时杂役推车送来的吃食就少荤腥,近几日更是全换成了清汤寡水的稀饭。
这倒没什么,毕竟对邬思远来说,他有钱自可以收买杂役,使银子再跟人说些好话,即便是再养活个戚英也没问题,但最近不知何故敬王的小厮福临已有一月没来了。
这下是真真没钱了。
罪人监那点塞牙缝的,养不活他们俩大男人。
戚英倒是想了个法子,无砖的泥面被他凿出几个坑来,他舀水填好又丢了几颗生米进去想种田,结果却被疯癫老头起夜如厕给踹成了烂泥。……于是自给自足的念头就此扼杀摇篮。
但抄大字的功夫还是没落下。
不得不说读书养人,练字静心,戚英天天读着要递给李珏的案卷,不仅修身养性、沉淀了浮躁心性,竟也从中能揣摩出几分为君的意图来,甚至觉得自己都能当两天皇帝试试。
不过令他最意外的是,潍水运河水贼猖獗一事,李珏还真如他谏言设置了巡司,但遭到了群臣更为深思熟虑的考虑,于是先任命去江州平乱的孟报国推行一处。
这亦算是,陛下信他的体现了吧。
戚英收了书,正愁中午怎么熬,肚子已经咕咕地叫了起来。选武令也迫在眉睫了,齐吉只怕就是故意使坏,削减一日三餐把他饿得半死,让他连刀都提不动还比个屁的武。
眼前一晃,邬思远递了块炊饼来,他自己嘴里也叼着一块,示意戚英看向门口那新来的歌姬。那女子换下了紫纱舞裙,反而夹在腋窝带身上,换了身利落的杂役衣服,但她通身的气派却给人以格格不入之感。
戚英接了谢过,邬思远却说道:“这是宜昌姑娘给的,她说是有时要请你相助。”
戚英还未起身,宜昌便提了衣摆过了来,小心着没踩到地上烂泥,几个莲步倒真有贵女的影子。她双手合十道:“戚家公子,占你住处非我本愿,实乃是齐大人的意思,我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
“姑娘找我何事?”戚英捏着那炊饼,虽然肚子叫嚣着饿,但他还是忍着没下口。
“我想……请你去丽姝台替我拿件什物。”
宜昌视线瞟向戚英,紧了紧胳膊下的舞裙,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脸颊肉眼可见地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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