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安德烈所言,吉莉安·卡斯德伊早些年就是在塔楼上居住,自她离世之后,狄法就封了塔楼,不再让任何人上去。
如果死者在死时没有安息,那他的灵魂就会停留在原地,变成幽灵,考虑到吉莉安·卡斯德伊是死于黄金热那么可怕的热病,她死时定然不会是平和地安息,狄法要禁止任何人进楼也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只是伊洛里怀疑这是狄法用来掩人耳目的说法,闹鬼是假,关人是真。
伊洛里:“你们为什么这么笃定会是你们妈妈……的鬼魂呢?”他含糊地带过了那个称呼。
“因为舅舅这么说了。”说到这个,安德烈撇了撇嘴,情绪显然不高。
他傲慢地命令伊洛里:“所以就是,你快点告诉我们你究竟听到了什么,不是在说笑的。”
“这个……与其问我,你们自己亲自去听会更好吧。”伊洛里不相信这两个毛小孩没打过偷偷去塔楼的主意。
“要你说,如果能去我们早去了。”安德烈有点恼地瞪伊洛里一眼,在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能去?除了封楼,难道塔楼里还有其他限制措施吗?
伊洛里摊开手,故意道:“我倒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拦得住你们,上次为了逃避上课,甚至都躲到了那么狭窄的管道里。难道……是不敢不听舅舅的话吗?”
安德烈和安东尼的脸红了。这确实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他们怕捣蛋太过,会惹得舅舅发火。
安东尼犟嘴:“不知道不要瞎说,谁、谁会不敢,你才是不知道那塔楼底下有多戒备森严。”
“哦?”伊洛里微微扬眉,“最多不过就是些士兵巡逻吧,你是卡斯德伊的少爷,就算被拦下了,但只要摆出架子,也不会受到为难。”
安东尼一副“瞧你那没有见识”的模样,没好气道:“舅舅已经换了。”
“嗯?”
安东尼心烦意乱地说:“都说了,之前我绕过那些巡逻的笨蛋进了塔楼,就是怪海伍德通风报信,结果舅舅知道了,发了很大的火,现在不仅加强了巡逻强度,而且还把守楼的人换成了原本养在植物园里的鸡蛇,它如果发现我跟安德烈靠近塔楼,就会疯狂地叫,根本没办法去楼里。”
鸡蛇,就是一种主体躯干是长着双翼的毒蛇,头颅却是公鸡头的怪物,传说它的目光如炬,即使在黑夜中也能够一眼看到藏在阴影中的活物,而若是不幸与它的眼神对上,那活物就会当场暴毙。
伊洛里暗忖,如此严格的戒备,很难说只是单单为了防止两个小孩偷跑进去。
“原来是这样,你们还真是不容易。”伊洛里露出歉意的表情,对等待着回答的安东尼和安德烈道,“但真的很不巧,我只记得听到的抽泣声,下次如果还能听见那个声音,我会认真记下来你们妈妈都说了些什么。”
两个小孩失落得眉毛都耷拉下来,不开心地抿着嘴,但又被保证下次会记下来那些声音的伊洛里顺毛。
“啧,伊洛里你真的是笨死了。”安东尼、安德烈齐声道。
最后蛋糕出炉,香甜至极的气息充斥偌大的厨房,虽然安东尼和安德烈嘴上说嫌弃,但还是把小蛋糕都吃完了,还目光灼灼地盯着玻璃瓶里剩下的草莓果酱。
还是伊洛里见他们小馋猫的模样,笑笑,把果酱瓶递给他们,“吃吧,我从家里带了很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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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鸡蛇很可怕,但也并非没有应对的方法。
伊洛里在藏书室的一本介绍魔物的古籍上看过制服鸡蛇的方法,就是用一面镜子照它的眼睛,那样那些会令人发疯的魔力就会反弹到它自身上,令它视力全失,看不见任何东西,也无法鸣叫或者飞翔。
夜深了,泥泞的湿土地上的脚步声以及刀剑碰撞到盔甲的脆响逐渐变小下来,偌大的灰铸铁城堡霎时间只余簌簌风雨声。
在黑暗中,有人掀开了一线窗帘,一双绿得发墨的眼睛在窗帘阴影内打量着,没见到摇曳的提灯,在城堡外侧巡逻的士兵大部分都在这种时间回岗哨换岗了。
不多久,一根沾了点白色面粉的粗绳子悄无声息地从城堡二楼的客房窗户垂落下来,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踏出窗台,他似乎背着什么东西,攀在绳子上,无声地往下滑,犹如鬼魅。
第二次做这种事,并且还换上了更为专业的器具,伊洛里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紧张,努力调整滑绳姿势,不过几分钟就踩到了坚实的土地上。
伊洛里回过身,揪着空落落的绳子一头,用力一拽,另一头绑在床脚的绳结就自然松落,整条完整的粗绳就被伊洛里收入囊中。
这是他从《实用绳结大全》上学来的打结技巧,很多山村樵夫都会用这种绳结来辅助登山,即使只有一个人也能够完成滑降和回收绳子的工作,便利又好用。
今晚乌云浓重,只偶尔有些微黯淡的月光透过云层。
伊洛里没有迟疑,趁着没有巡逻队来,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图往塔楼走去。
卡斯德伊的卫兵交接一般只会用十五分钟,一晚上有两次,若错过了这一次,伊洛里就要等到濒临天亮才有机会行动了。
伊洛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但头脑却无比镇定。
他花了那么多心机把改造好的钩索藏在装食物的袋子里夹带进城堡,又暗暗练习了好久如何准确无误地抛出钩索让它固定在墙砖上,搜集好有关塔楼的信息,这次必须万无一失。
飘摇的风雨中,一栋其貌不扬的塔楼映入伊洛里的眸中。
因久久无人打理,塔楼的石砖都已然斑驳,缝隙间长满青苔与蜿蜒蔓生的藤蔓,它顶层房间的窗户被用木板从里面封死了,完全无法瞟见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象,籍着微弱的一点月光,伊洛里能够看见一个庞然的阴影正趴俯通往塔楼顶层的必经大门前。
真就如勇者斗恶龙的故事中被喷火恶龙用来禁锢公主的高塔。
而此时的伊洛里不单是飞贼,更是要救公主的勇者。
伊洛里从背包里取出来一面镜子,再三用布擦干净了镜面,直至它亮得可以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脸。
只有一次机会。
第一步,要先足够靠近鸡蛇。
伊洛里拿着镜子匍匐在草地上,一英寸一英寸地,悄声往前挪动。
鸡蛇真就如书上的描述那样,以毒蛇为主体躯干,周身覆满紫色的鳞片,仿若淬了毒,它身子盘蜷成一团,怪异的鸡头正闭着眼,没有一点声息。
爬了将近三码,伊洛里停下来,衣服已经沾满泥土和雨水,湿粘在身上。
第二步,蒙住眼睛,避免与怪物对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布,绑到自己的眼睛上,一时间视网膜只余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伊洛里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睡着的鸡蛇扔了过去。
他扔得毫不留情,坚硬的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短的抛物线,然后精确命中了肉瘤一般的红鸡冠,石头棱角在上面磕出鲜艳的血痕。
“咯?!”鸡蛇猛地睁开了眼。
它愤怒地爬起身,眼睛都红了,气疯了。是什么东西胆敢挑衅它?
暴躁的蛇尾一刻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尾巴所过之处,草木都被碾压成碎屑,可以想象如果这威力十足的一条尾巴甩到了伊洛里身上,不待被鸡蛇的目光杀死,他就会先全身骨折而死。
“咯咯!!”鸡蛇尖锐地叫起来,淬了毒一样的目光在黑魆魆的草丛中巡视,仅有的一点灵智告诉它,那个胆大包天的混账就躲在这附近。
伊洛里顶着那尖锐得能刺破耳膜的尖鸣,又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到鸡蛇身上。
下一秒,巨大的风剧烈地刮起来,那是鸡蛇在扇翅膀,把半人高的杂草全都吹得伏倒,藏在其中的伊洛里也再也藏不住了。
“咯咯咯咯!”鸡蛇发出一连串的鸣叫,仿佛在狂喜。
伊洛里甚至不用看见,就知道那个诡异的怪物已经发现了自己。
伊洛里刚一侧身,锋利得像钢刀一样的鸡爪猛地擦入他的腰侧草地,翻出烂泥。
说时迟那时快,伊洛里猛地竖起一直藏在旁边的镜子,照向上边,“停下来!”
咔啦!
极微小,却又威力极大的一个破碎声响起。
镜子猛然破碎成数十块碎片,锋利的玻璃碎边缘割得伊洛里满手是血。
伊洛里吃痛地咬着牙。
他从背包里拿出另一面备用的镜子,再举起手来照,这次镜子没有再破碎了,鸡蛇刺耳的咯咯声也消失不见。
这是成功了?
伊洛里按捺心头的喜悦,小心翼翼地解下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入目的是瘫倒在草地上的鸡蛇,它痛苦地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只换来一遍遍地重重摔倒回原地。
原本可怕的瞳孔现在全由眼白占据,白花花一片,再没有能杀死人的威力。
伊洛里手上痛得不行,虽然雨声很大,能遮掩不少声响,但是刚才鸡蛇闹出来的那一番动静说不定也已经引来了人,他不敢停下来处理伤口,跑到塔楼大门一看,果不其然是封上了的。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钩索爬楼。
连日的抛掷练习在这时候起了作用,只尝试了三次,伊洛里就令得铁钩牢牢地卡进了塔身。
他开始攀爬。
长了青苔的石砖本就滑腻得不行,此时再加上雨水,更是地狱级别的攀爬难度。
所幸伊洛里穿了特制的靴子,鞋底的纹路既密且尖,勉强算是能固定在石砖上。
伊洛里艰难地往上爬。
在踹开封窗木板的那一刻,一道惊雷倏然炸响,伊洛里浑身一震,抬头去看,正对上一双透不出一丝眼白的黑瞳。
女鬼,在直勾勾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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