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病房重新安静下来,伊洛里无声地扫过斯诺头上一圈圈缠绕起来的纱布和脸上的淤青,老人显然遭受到很恶劣的对待,嘴角开裂了,耳朵也出现撕裂。
伊洛里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觉得自己的父亲这么虚弱瘦小过,随便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吹病。
他差一点就会失去他。
想到这个可能,伊洛里喉头一阵发紧,“对不起,爸爸,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床上的斯诺·亨特没有对这一番话做出任何回应,他的嘴巴翕张开来,嘴唇因为缺水而出现细微的皲裂,呼着气,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伊洛里看见桌子上放了一个水杯,杯里盛着些干净的水,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从口袋内掏出来一块干净的手帕,用手帕一角沾湿了些饮料,然后轻轻地润湿了年老红血人的嘴唇。
他做得很认真,斯诺似乎也感受到这一点湿润,昏迷中的老人呼吸变得平稳了一些。
【 ……你爸爸在去往飞鸟城寻找索菲的时候遭遇了劫匪,劫匪抢劫了他。 】
“爸爸,我在努力了,有个占卜师告诉我,只要我继续追寻笼罩在卡斯德伊人身上的黑暗,我就会找到索菲。”伊洛里握住斯诺的手,紧紧地,他就像一个颤抖的孩子。
他额头抵着斯诺的手,低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会把索菲带回来,我向您承诺,等我把索菲带回来的时候,我会把我现在所隐瞒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窗帘被风吹动,长长的影子落在床上。
……
罗宾森警官面对两个矮小的红血人,一副漫不经意的姿态说:“我们还在追查中,但是目前还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行踪。”
“什么叫做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行踪!”林奇几乎要跳起来了,黑黝黝的他就像一块暴躁的黑炭,“警官,我的叔父倒在路边差点流血死掉,他是个公道的好人,从来没有招惹过任何麻烦,不应该遭受这么残忍的暴行,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
罗宾森警官用笔点了点太阳穴,不耐烦地说:“没有不管,我已经说了是在追查中,只是你们得耐心等待。我现在不就是又来进一步了解详情吗?”
他撇开眼,有点后悔自己为了逃避通宵审问罪犯的苦差而找借口来这里录口供的决定。
果然红血人都是格外的大麻烦,总是吵吵嚷嚷的让人厌烦。
罗宾森警官对待矮自己一头的林奇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即使林奇已经是个独立的成年人,提出的诉求足够有道理。
林奇感受到了这种歧视,更加生气地扬起粗眉,道:“警官先生,我要求你们采取更加积极的抓捕行动,抢劫事件已经过去了六天,而我还是没能得到一点有关抓到劫匪的消息,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接受的合理情况——”
伊洛里搭上林奇的肩膀,说:“林奇,让我跟这位警官说说话吧。”
罗宾森警官看向伊洛里,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回想自己有没有见过这人,说:“你是?”
“我是伊洛里·亨特,被袭击的人——斯诺·亨特的儿子,今天刚从锡铅城赶过来。”
伊洛里走上前,率先伸出手握住罗宾森,说:“您好警官,很高兴能够见到您。”
“哦,原来是家属来了啊。”罗宾森警官没有多在意地点点头,他胖乎乎的手指像一根根烟熏小香肠,哗哗翻动着记事本,试图翻出来六天前不知道记载到了哪个犄角旮沓的笔录。
“亨特先生,法规要求我们有义务向家属告知案件具体的经过。从现有的人证的说辞看来,我只能说,这是一起有计划的暴行——有人在你父亲前往飞鸟城的路上埋伏着,然后打劫了他。证人说,对你父亲施行暴行的是一伙四人的恶徒。”
“他们带了刀,本来抢了钱后想灭口的,但是很幸运的是,正巧路过一队军人,吓跑了他们。”
“我们根据证人提供的画像,前天逮捕了其中一个暴徒——那是一个名叫费尔顿·锡德的侦探,按他本人的供述,他在十天前给你的父亲写了一封信,在信里他撒谎说自己已经找到索菲娅·亨特的下落——我相信那应该是令妹,他用这个来引你父亲独自一人来飞鸟城,然后伙同了另外三个人在路上打劫了他。”
“我们虽然逮捕了费尔顿·锡德,但是很可惜的是,另外三个暴徒目前都在逃中,我们还在尝试追踪他们的行踪。”
罗宾森警官摊开手,耸了耸肩,说:“这就是现在的情况。”
见得多了这种谋财害命的腌臜事,蓝血警察的心肠已经冷硬到不会再有额外的同情。
“我今天来这里是想要看一下老亨特先生是否已经醒来,如果他能够为我们提供更多的有关犯人的信息的话,我们可能就能更快地将犯人逮捕归案。”
罗宾森警官看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说:“但眼下看来,我想我这是白来一趟了。”
“等老亨特先生醒来后,请派人来勃利克大街211号的警察局来告诉我,我会再来的。”他挑了一下自己的钢盔,有几分自得地说道。
罗宾森警官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于是就很快离开了。
等人一走,林奇不忿地说:“伊洛里堂哥,你听到刚才那个蓝血警察说话的口气了吗,他以为自己是在干什么,竟然这么散漫地对待我们,对待这桩残忍的案件!”
“该死的,我真讨厌跟这些傲慢又混帐的蓝血人打交道,真的太让人生气了。”他朝着空气挥舞了一下拳头,却注意到伊洛里苍白的脸色,连忙停下来。
“伊洛里堂哥,你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很糟糕,快坐下喝点水吧。我知道听到事情的经过一定让你感到心碎。”
伊洛里摇头拒绝了林奇递来的水杯,他悲伤地说:“我不敢相信,那些人,他们怎么能这样欺骗和折磨一个老人。”
林奇的双手捏紧又松开,似乎在斟酌着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伊洛里堂哥,你刚才也听到了吧,那个傲慢的蓝血警察说斯诺叔父是被有关索菲娅堂妹的假消息给骗来飞鸟城的。”
“或许、我是说或许,”林奇说,“我在想可能现在应该放弃寻找索菲娅堂妹了。”
伊洛里无法理解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林奇却是梗着脖子,“我不是在说风凉话,我关心你、关心索菲娅堂妹,关心你们一家,虽然自从你们搬出村子后,这么多年我们两家来往少很多,但我和爸爸妈妈仍旧挂心你们过得是否开心。”
“可是自从那、那件事发生之后,一切都变得那么混乱又痛苦,斯诺叔父不再快乐,现在还遭遇了这种事——”
伊洛里用一个强硬的手势打断了林奇的话,说:“林奇,我很感谢大伯、伯母和你为我们做的一切,但拜托,请不要劝我们放弃索菲娅。”
“等父亲醒后,我会让他停下来好好地休养身体,我现在的工作太忙了,林奇,你能够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看顾一下我的父母吗?”
林奇也自知自己说错话了,他红着脸,表情讷讷地说:“哦,这是当然的,我会照看好他们的。”
“我现在要去问人借纸和笔,给母亲写一封信报平安,等父亲醒了之后,我们就回家。”伊洛里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
“那个蓝血警官呢,他说如果斯诺叔父醒了,就要我们通知他……”
“林奇,别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伊洛里的手放在门把上,他半转过身,表情有些说不出的阴晦,“我认为父亲醒来后需要的不是回忆起那些可怖的遭遇,而是舒心又熟悉的家庭环境。”
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也会意识到,某一瞬间的他已经有多像狄法了,甚至不单是表情上的相似,还有某种更深的关联——与恶龙同眠,自身亦会染上狂热。
林奇看着已经关上的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自言自语道:“索菲娅的失踪真的让伊洛里堂哥变了很多呀。”
他记忆中那个处事温和的堂哥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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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的伊洛里用力地揉了揉脸,他不能让自己被沮丧和痛苦影响,他的父母还需要他。
【妈妈,不要太担心,爸爸头部受了伤,但是很快就会好起来。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警长说他一定会帮我们找到凶手,我们一切都好。 】
伊洛里草草地写下一段话,但为了让母亲安心而做了不少润色。写完后,他就把信投进医院内的信箱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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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班的医护人员已经巡逻过两次。
伊洛里坐在病床旁边,他感觉很困,但却睡不着,强撑着精神守着斯诺。林奇的鼾声在病房里格外响亮。
“嗬……” 床上的斯诺突然发出一声很长的叹息。
在伊洛里慌张又惊喜的注视下,床上的斯诺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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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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