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管家嘴角噙着欣慰的笑意已经离开了。
法师上床躺进柔软的羽绒被子里，伯爵正背对着她换睡衣。
常服脱下，少女如牛奶一般白皙的肌肤显露出来，卡琳娜金灿长发披散在肩后，发梢微卷，拂过线条流畅的腰背。
卡琳娜换好了睡衣，也钻进了被子里。
她亲昵地上前抱住了卓尔的手臂，与她枕到了一起，靠得极近。
“你身体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卓尔转头看她，卧房里魔纹灯的灯光调得很暗，光影交织在一起，叫法师看不清枕边人的面容。
“我没事。”
卓尔伸出手，将她散落在身前的金发拂到耳后别好，微微侧身。
“下午在法师塔里，你其实应该留下，曼森堡孤立无援，多结交一些人脉也是好的。
我可以向你介绍那几位学院的老师，他们平素对贵族都没有偏见，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从古时候起，法师与贵族就是附庸关系。
才能与力量并不代表权力。
魔纹及法咒涉及到的理论太过于晦涩高深，一位魔法师想要取得成就，必然要全身心投入魔法钻研，无暇他顾。
法师这个群体中注定诞生不了政客。
论才智，魔法师不输于任何一个群体，但比拼心机谋略，他们永远比不过浸淫于利益中周旋的狡猾商人和贵族。
法师们是学者，可研习魔法却需要数不清的金钱与财富堆砌。
想全身心投入魔法，就没办法分心其他去追求金钱利益。
可没有金钱，连最简单的魔杖、书籍和魔药材料都买不起，更无法支撑研究。
这是一个死循环。
法师注定要附庸于一方势力，用自己的效力换取短暂的安宁来研究学术。
一位强大的法师往往能左右一场战役，他们是最优秀又单纯的武器，引人觊觎。
因此自古以来，天底下从不乏穷困潦倒的优秀法师被贵族趁虚而入，为契约所绑定替骄奢淫逸的领主卖命。
法师们厌恶鬣狗一样的贪婪贵族，却又不得不附庸其下任其驱使。
直到帝国成立后，传奇大魔导师安道尔创立了魔法学院。
有皇室监督掌握这柄镇国重器，这才叫广大魔法师多了一条出路，超脱于外供奉皇权，服务帝国，从贵族的压迫下解脱出来。
魔法师现在有能力与贵族平等相商，对等合作了。
但千百年历史遗留下来的反感，以及学者天然对高高在上的权贵阶级所持有的审视质疑，还有如今帝国贵族们腐化堕落的样子，叫大部分的魔法师都对贵族有偏见和厌恶。
再加上皇室也并不乐于见到魔法师跟大贵族们走得太近。
因此若无必要，帝都魔法学院的法师们也会避嫌。
除了公会雇佣外，他们不太会与贵族有过深的私交接触。
卡琳娜知晓这个道理。
想给帝都来的学院派法师们留下一个好印象，那她就不能在法师们自己人相聚时强行凑上去。
哪怕小伯爵此时只是个未成年的漂亮女孩，看上去人畜无害，哪怕她温柔善良的首席法师愿意为她周旋介绍。
所有人都知道，贵族的生活充满着利益和勾心斗角。
即便卡琳娜从帝都漩涡里捡了一条命回来，也没有人会看好她这位只凭运气得到爵位的孤女伯爵。
孤立无援、虎狼环伺、父母双亡、美貌初显，再加上坐拥这么大一块繁华的伯爵领。
不会有人愿意出手拉她一把的。
就算有，大概率也会是披上羊皮、实力强大的大贵族，卡琳娜不敢接受。
只有面前这位真挚的法师，是真的为她好，愿意为她背书，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法师朋友们。
卡琳娜为自己先前的算计而愧疚，摇了摇头，凑上来靠到了她颈窝，香黏的气息打到法师耳边，闷闷地低声道：“对不起。”
卓尔知道她为什么道歉，任由伯爵挤到自己身边，笑着牵住了她的手。
“妮娜，你不必道歉。
为了生存而使一些小手段并不值得羞愧，再说了，我也没有因此受到伤害不是么？”
伯爵有些赧然，“你发现了啊？”
“你和安娜刚刚表现得太过于巧合明显了，那些话显然是专门设计好说给我听的。”
卡琳娜抬头观察着她的神色，可光线太暗了，面容看不大清。
伯爵干脆挤进了她的怀里，软声撒娇问：“那你有没有生气？”
卓尔轻笑着侧过身，面对面看着她，墨瞳明亮认真道：“我不会生你气。但你若想我留下来，大可以直接与我说的。”
卓尔抬手用指背抚过她的侧脸。
“若没有你，没有已故的威廉伯爵与夫人，我可能还只是狮心城贫民窟里一个流浪的乞儿。
而来到这里以后，你们也都对我很好......”
“不管其中有没有算计，至少，真心是永远遮掩不住的。”
法师的声音很温和。
“曼森堡现在很危险，它需要我，你也需要我。
对于一名魔法师来说，危险同样也是机遇。
狮心城从来没有出现过正统的亡灵魔导师，我要想突破就得创新，要有压力。
早前老师就与我说过，以我先前的状态，待在学院里闷头钻研已经不够了，总有一天我会需要接受公会委托前往某处边城做委派法师锻炼一番的。
而现在能来到曼森堡，能帮到你，已是叫我十分快活的一件事情了。”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计算付出和回报。
有的时候，给予会比得到愉快太多，妮娜，我庆幸自己能帮到你。”
卓尔掌心贴实，抚在伯爵暗光下越发显得柔和的侧脸，眼神温柔。
“再说了，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我本来就是孤儿，除了老师和学院里共事的几位法师，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我喜欢曼森堡，喜欢这里的一切，也喜欢你，我愿意为你留下……怎、怎么了？”
看着眼前两汪湛蓝的眼波里一瞬滚出热泪，卓尔连忙收回手，有些无措。
卡琳娜吸了吸鼻子，一把抱住她，头埋到她肩上蹭了蹭擦去眼泪。
“真是的，说这样的话叫一位贵族小姐感动落泪，简直太过分了，卓尔你好讨厌！”
她抬起左手搭到卓尔的右肩，半边身子伏在法师身上，枕到她肩头，声音低得好似呢喃。
“父亲母亲去世后，我总是害怕，夜里做梦，永远都是暗无天日的长夜，周围全是可怕的黑影，我孤身一人哭着奔跑不敢停下......
我多希望有人能出现，像他们一样关心我，无条件地爱我。”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卡琳娜仰头，看着法师认真道：“卓尔，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曼森堡是你的家，我的爵位与一切都与你共有，什么也不瞒你......”
说完，她起身蹭到法师面前，圈住她的脖子孩子气般骄纵约定道：“同样，你也要和我最最要好！”
毕竟年纪不大，即使强撑着坐上了这个领主的位置，卡琳娜伯爵私下里还是个胜负欲和占有欲都不小的贵族小姐。
卓尔比她大三岁，自觉已经是个稳重的大人了，才不会说这种小孩子才会讲的“我跟你全世界第一好”的话。
奈何小伯爵缠磨不休，她只好红着脸小声重复了一遍，随后把伯爵圈在被子里不叫她兴奋乱动。
“好了妮娜，时间不早，你该睡了。”
卡琳娜听话躺好，乖乖靠着她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心地笑了一声，睁开眼扭头看过来。
卓尔睁眼回望她，无奈道：“怎么了？”
“晚安吻呢？”
卓尔看着她湛蓝清澈的双眸，不由也笑了起来，支肘上前在她额心烙下一记轻吻，“晚安，妮娜。”
伯爵大人眉眼弯弯，也在她脸上亲了亲，“晚安，我亲爱的法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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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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