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很好,同桌瑟瑟发抖恨不得立马缩进墙壁里,两到三米范围内的吃瓜群众没有丝毫吃瓜精神和骨气,已经默默将阵地后移。
教室里的每个人都恨不得压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被风暴波及,但无一例外,纷纷对沈遇投来又怜惜又佩服又复杂的目光。
处于风暴中心的沈遇——
自然,自然是不怕的。
不怕个鬼啊。
沈遇心脏剧烈地跳动,内心默默流下两条宽面泪。
周瑾生的脸越来越沉,他膝盖弯起,猛地一下抬腿,毫不留情地把面前的课桌朝着沈遇狠狠踹去。
“哐当哐当——”
烤片盒摔开,焦黄的烤馒头片散落一地,炙暖的麦香不合时宜地飘入空气中,闻得沈遇有些馋。
但现在显然不是馋的时候。
周瑾生这一脚又快又急,毫无预兆,比灾难还灾难。
京扬的桌椅采用钢木混合,平时大扫除时便不好移动,现在两张桌椅受力碰撞到一起,桌角撞着桌角,钢木撞着钢木,分不清是哪一部分先撞击在一起,只电光火石间,哐当哐当,地震般轰隆倒地。
撞击下,沈遇无辜的桌椅被撞倒,桌面的水杯、书本、笔袋瞬时跟着飞散出去。
漂浮的尘埃在光线里起起伏伏。
这一下,整个教室是彻底地安静了,连呼吸的声音都彻底消失。
谁也没料到周瑾生这一次这么狠,沈遇全凭对危险的感知,身体下意识朝着过道一闪,才没有被两张桌椅撞击到。
为躲避冲撞,沈遇往后闪时,大腿不可避免地狠狠撞击到过道另一侧的桌沿。
瞬间剧烈的疼痛与酸软从大腿处袭来,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沈遇差点腿一软就当场下跪,立即手往后一撑桌面勉强稳住想要下滑的身体。
***,周瑾生你他*不讲武德。
杀人都不带预告的!
视野之中,两张桌椅倒在一起,如胶似漆,一地惨案,如果不是眼疾手快,沈遇也就是惨案的一员。
好险好险。
幸好危险总是慢他一分。
沈遇深呼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狰狞可怕,仰起头,睫毛颤抖,眼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受伤,迷茫地看向周瑾生。
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周瑾生双手插兜,仿佛面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片刻后,周瑾生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用手掌轻轻拍掉灰尘,拎着书包往教室外走。
走到一半似乎想到什么,周瑾生停下脚步,视线先是落到沈遇的脸上,接着视线顺着手臂下移,落到沈遇的手上。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那一点突然的情绪就像是寒冷冬日里呼出的空气,只忽的一下,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最后,周瑾生什么也没说,抿着唇大步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离,沈遇紧绷成一条直线的肩膀陡然一松。
等周瑾生离开,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几乎和墙融为一体的程以檀隔着乱七八糟倒地的桌椅,愣愣地看着沈遇,一双眼睛泫然欲泣:
“沈遇,你、你的手……”
“流血了——”
东城区,思华园。
思华园建在青水湾小周山上,小周山下布满巡逻队伍,身穿迷彩服的雇佣兵端着枪,对来往进出的车辆进行严格筛查,看见周公馆的车辆过来,齐刷刷地抬手行军礼。
顺着幽静的山路盘旋往上,半面斜坡往上走,两侧是笔直的翠青松柏,柏树百节长青,绿色沿着树木的缝隙流向四面八方,不断延展。
路到尽头,气势磅礴的周公馆无需炫耀,沉默又从容地伫立在视野中心,便让人肃然起敬。
大门外,并不像其他别墅公馆一样停着一排排豪车,右侧两排交叉的梧桐树伸出一条不起眼的支路,通向一片宽阔的湖边停车场,静谧庄重的底蕴渗透在不声不响的细节中。
周公馆外的佣人们井然有序,司机为周瑾生打开车门,周瑾生拎着书包下车,穿过别墅正门前大片开阔的草坪。
迟显礼一个电话打过来,被周瑾生挂断。
迟显礼在消息上问他:[回思华园了?]
周瑾生没回,迟显礼知道,周公馆的事细问不得,背后多少双眼睛盯着周氏的一举一动,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结果,他突然想到什么,试探着问:[试探了?]
周瑾生:[见血了。]
迟显礼:[!]
周瑾生沉默片刻,难得出言解释:[……不是我本意。]
迟显礼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回道:[我懂,意外意外。]
周瑾生关上手机,没再回他,穿过迂回幽深的长廊,一路从正门到西门大厅,远远就看见周如蕙正抬手指挥着佣人搬东西。
女人穿一身简洁优雅的黑色修身长裙,缎面奢华,如盛满阳光的水面,波光粼粼。
她耳戴珍珠耳环,锋利的红唇刻薄又冰冷,乌发高高盘起,露出天鹅一般修长的脖颈,脸皮紧致,不像中年女人,通身气度华贵非凡。
注意到周瑾生进门,周如蕙眼里划过一丝锋芒,笑容热切上前就要替周瑾生取下书包,探寻道:“瑾生,今天怎么不去上课?”
周瑾生停下脚步,眼里一丝不耐稍纵即逝,他刺道:“小姑不也待在周公馆。”
周如蕙动作一僵,勉强镇定地取过周瑾生的书包,交给一旁的下人,命令:“帮大公子拿下去。”
她转过脸,又忽地露出笑来,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小姑这还不是担心你爷爷一个人待着冷清,所以时不时回来看看,瑾生是不是在学校学累了?又不一定非要学,要是学累了就休息休息,明天再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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