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星虫的亢奋，周祈试着调动右眼的灵知。
顷刻间，他的感官与那两根蜡烛之上的火光连接在一起，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感受，除了双眼能看到的视域外，他甚至可以从更高的视角俯视整片空间。
这是一种类似“上帝视角”的体验，他不仅可以看到壁炉中的火焰，书架上的每一本书，跪在地上祈祷的女孩，甚至还能看到他自己——一身黑色教士服的黑发青年，表情带着讶异，似乎正在为某个发现而惊奇，看起来不太聪明……
他试着操控星虫给予回应，蜡烛的火苗因为他这一动作猛地向外膨胀了一下。
西奥多代替帕尔瓦娜继续低语着，“我，帕尔瓦娜，在此虔心祈求您的垂顾，祈求您庇佑我的生命。我愿献出己身，献出魂质，追随您、侍奉您，永不背离，直至死亡。”
星虫将它先前吞食的幻灵复原为原始的魂质状态，又将这团魂质揉搓成波状，通过周祈与烛火建立的通路向其中灌注。
跳动的火苗再次膨胀，并逐渐变形成数根蠕动着的触手，这些触手与星虫捕食时所幻化出来的几乎一致，依稀可以看见触手上铭刻着的繁复花纹。
它们逐渐伸长，用顶端去触碰帕尔瓦娜胸前的伤口，数根触手组成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将正在伤口中发芽的“无相花种”团团围住。
那长着昆虫脸的丑东西起初还想反抗，它挥舞着尖锐的口器，不停发出尖锐的嘶喊声，像个哭泣的孩子。
魂质幻化而成的触手尽数没入帕尔瓦娜的伤口，缠绕在无相花种四周，将它牢牢禁锢，再也动弹不得。
女孩胸前那道血肉翻飞的狰狞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最终只剩下一道裂隙一样的伤疤，和周祈腹部的那条一样，向外透着光亮。
但她的这条伤疤没有颜色，不是白色不是灰色，只是一片没有色相的、混沌的光芒。
与此同时，与第一位“追随者”建立契约后，周祈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来自腹部，那只星虫彻底与他融合在一起，成为他血肉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成为了他的“新器官”。
蕴藏在右眼的灵知恢复到充盈的状态，并分裂出了另一团火焰，这一团火汇入他的左眼，成为新的灵知源泉，周祈心中产生一个明悟：他已经完成晋阶，成为了正式的一阶秘术师。
就像右眼的灵知火团给他带来了“全知之眼”，左眼的这团火也给他带来了新的能力，周祈粗略地感受了一下，这个能力似乎与“解析”有关。
还没等他仔细研究新技能，肚子里的星虫忽然开始向上游动，不，准确的说是它分割了自己的一部分，那一部分沿着周祈的身体上行至他的头部，并快速延展开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星虫在他大脑里展开了一片领域！
周祈意识到出现在自己大脑中的空白空间是什么——精神领域，四阶以上的秘术师才能拥有的东西，他居然提前解锁了？
但他很快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他似乎还不能在自己的精神领域中铭刻秘术法印，也就是说，只能看，不能用。
他不免有些失望，但“传递”带来的变化并未结束，帕尔瓦娜与他之间的连接化作一团斑斓的能量团，并一分为二，一部分没入她胸骨正中央的伤疤，一部分进入周祈的精神领域。
斑斓酝酿着，似乎在向他确认要变幻成什么样的图案。周祈想了想，在自己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只正在振翅的蝴蝶。
想法敲定的一瞬间，他的精神领域和帕尔瓦娜的胸骨上同时出现一个蝴蝶符号。
敕印出现，“传递”进行完毕，西奥多离开帕尔瓦娜的身体。
女孩仍未从昏迷中苏醒，但扎根在她身体里的“无相花种”已经被星虫封印，陷入沉睡。女孩脸上的痛苦也渐渐消退，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周祈长出一口气，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他抬起头，刚想对西奥多表示感谢，却发现对方正以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自己。
男人幽紫色的眼珠左右颤动，阴恻恻地开口，“小朋友，我已经帮你救下了她，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关于报酬的问题了。”
周祈心中咯噔一声，先前听对方介绍自己是怨灵时产生的那股不好的预感重新泛上心头。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周祈明白这个道理，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硬着头皮开口，“前辈，您想要什么？”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西奥多面露凶狠，“他的名字是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是西奥多之前提到过的销毁星虫研究手册的那个人。
“他曾经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伙伴，从我还只是炼金学徒的时候开始，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我对他毫无保留。”
西奥多不停转动自己的戒指，半透明的手掌开始颤抖，“但他背弃了我们的誓言，毁掉了我的所有，最后又亲手把我关进了这里，直到我死在这里，他都没有再来看我一眼。”
他的表情越发狰狞，“所以我要杀了他，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可是……”
可是我只是个平平无奇、刚刚晋升的一阶秘术师啊……
周祈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诚恳且委婉地表示自己的担忧，“可是前辈，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无法帮您实现这个心愿。”
“当然，以你现在这弱到可怜的力量，连那个混蛋一根头发都伤不了，还会让他笑掉大牙。”
西奥多双手环抱在胸前，佩戴着黑曜石戒指的食指不停敲击着手臂，他自说自话，完全没有给周祈反抗或是争辩的权利，“所以，我给你十年的时间，以及我所有的遗产，你至少要成为九阶的大秘术师，到那个时候，我要你用我铸造的利剑刺穿他的心脏。”
周祈还想在说点什么，西奥多却抬手制止他，“我想你应该清楚怨灵最擅长什么，我会在你身上留下一道诅咒，假如十年后你没有帮我完成心愿，那你就会理智崩溃，异化为怪物。”
这就是**裸的威胁了……
周祈无奈，扶着额头问他，“您至少要告诉我在哪里能找这个人。”
“还能是哪，兰蒂尼恩！你不必担心这个，那家伙很出名，所有人都认识他。”
西奥多一边说着，半透明的手掌中凝聚出一团橙色的光团，他以不用反抗的气势将那团光芒钉入周祈眉心之间，只有一个符号的精神领域立刻多了第二个图案，那是一柄利剑，代表着西奥多和他之间订立的契约。
同时，他的脑海中还多了一串地址：弗洛利加，银贝壳街5号。
“这是我存放遗产的地址，也是这片投影空间的原型，用你精神领域中的符号就可以打开它。”
“那栋房子里放着我最后的作品，一把名为‘行走的哀霜’的重剑，还有我的新炼金术笔记。”
他像是交代遗言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我没有弟子，如果你能看得懂那些东西，随你怎么折腾，如果你看不懂，就直接烧了，不要落到别人手里，尤其是海因里希和那些愚昧又该死的古典炼金术士。”
看到周祈点头，西奥多露出一个还算欣慰的表情，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淡，“好了，我没什么要说的了，这个空间碎片一分钟后就会开始崩塌，你会进入地宫内部，但我建议你直接使用我留下的传送法印离开，那里面都是相当于高级秘术师的食尸鬼，你在它们眼里就是活着的储备粮。”
穿着术士长袍的男人走向壁炉，“我的魂质要消散了，但等你替我手刃仇敌的时候，我们还是会见面的。”
他说完，连头都没有回，纵身跃入壁炉之中，从头到尾，他甚至都没问过周祈的名字。
随着西奥多的消失，这个类似书房的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摇晃着抖动着，画面像掉帧一样急速崩解。
周祈把躺在地板上的女孩打横抱起，下一秒，明亮温暖的炉火消失，他们突兀地进入一片陌生的空间。
地宫之中一点光亮都没有，刚一来到这里，周祈立刻感受到全身的皮肤都被湿冷的雾气包裹，这些灰黑色的东西甚至在吞噬他的理智，连星虫也变得焦躁不安。
他和帕尔瓦娜身上的活人气息似乎惊动了墓室之中的怪物，周祈听到几声猛兽的低吼，并且这些吼叫声由远及近，正在急速向他们的位置靠近。
周祈没有犹豫，按照西奥多所说，他将灵知灌入手腕上的“开锁术”法印，紫色的光芒亮起，铭刻在地面上的传送法印即刻激活，他抱紧帕尔瓦娜，两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地宫之中。
而在他们传送离开的下一秒，两只近乎十米高的巨兽叫嚣着扑了上来。
-
西奥多的传送法阵通向一处未知的加地带，周祈又一次被传送秘术砸在地上，他抱着帕尔瓦娜沿着不算陡峭的山坡滚了下去。
碎石树枝划破了他身上的教士服，头发和脸也变得乱糟糟的，他头晕目眩，刚想直起身查看情况，身后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芒。
几秒后，周祈才反应过来，这突然出现的光源很像是汽车的远光灯。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一个奇怪的庞然大物。这东西有着现代汽车一样的车头，车身却像是老式的马车车厢，四个轮胎同样巨大且造型复古，整体看起来像是内燃机版本的南瓜马车。
我这算碰瓷吗…应该不算吧……
周祈躺在地上胡思乱想着，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车内传来，“是不是撞到野狼了？兰斯，我们下去看看。”
紧接着，他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以及靴子和碎石摩擦的声音，好像是两个人一起向他走来。
“诶，好像是个人，还、还是两个人！”
周祈回正自己的脑袋，正对上一双海蓝色的眼睛，他用力眨了眨眼，看到一张无论放在时代都称得上英俊的脸庞。
男人的金发比身后的车灯还要刺眼，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周祈，半晌后，那张英俊过人的脸庞浮现出鄙夷的神情。
“脏兮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尼森，把他绑起来。”
小周先天捆绑圣体，是个人都想把他捆起来[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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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密苑钟声（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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