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等沈妙机醒来的时候,睁眼是斑斑点点漏光的屋顶,看起来年岁久远的木头横在顶上,周围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嗡嗡声,一只蚊子竟不知天高地厚落在了沈妙机的鼻尖,正蓄势待发准备喝一口神仙血,这让原本还有些迷糊的沈妙机一秒清醒,他急忙抬手赶走,挥舞间这才发现这破旧的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他僵硬的转过头去,只见齐微瑶就在他不远处的一张木床上睡得正香,对方扯着一张薄薄的被子盖住半个自己,沈妙机透过月色隐约看到了齐微瑶白花花的皮肤,以及在胸前若隐若现的疤痕,沈妙机心里咯噔一下。

他蹑手蹑脚爬起来,想要瞧真切一些,破烂的窗子外摇曳着郁郁葱葱的树影,风轻抚着夜色,虫鸣声此起彼伏,沈妙机借着自然的喧闹轻手轻脚走到对方身边,他伸出手轻轻地撩开被子,一瞬间一道刺眼的疤痕出现在沈妙机眼前,他不会看错的这就是齐微瑶的那个疤痕,眼前的人就是齐微瑶。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沈妙机愣住了,他现在很是怀疑天帝是在跟他开玩笑,两个人不合的消息几乎半个平流天都知道,这次还出现这样的任务,难不成是借此机会让他们两个重归于好。

但是……等等,他们两个何时好过?

沈妙机一秒都不想多呆了,他还不如悄悄逃走,等有必要的时候再出现,总比一直看着齐微瑶强,他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门口走去,谁曾想马上就要打开门走了,一只手从身后猛然伸过来,砰一声按住了正要打开的木门,不等沈妙机转回身,只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没想到啊,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有这种爱好,耍完流氓了这是要去干什么?”

完,沈妙机深吸一口气,又长叹一口气,他心里一遍一遍自言自语,我不是我没有,但说出来的话确实别的,“……出去透透气,顺便上个茅房。”

“是吗?我和你一起去。”齐微瑶松开按着门的手,后退几步,门缓缓打开,沈妙机转回身,“不用,我……”

“走吧。”

沈妙机话来不及说完,便被眼前的场面惊讶到了,只见齐微瑶依旧光着上半身,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亵裤,月色打在对方身上,许是在凡间齐微瑶一直干农活的缘故,身上不少腱子肉,看起来健康又强壮,沈妙机认真思考了一下,若是失去法力的自己和眼前的齐微瑶打一架,虽说不一定会输,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都说我有特殊癖好了,还敢在我面前不穿衣服?”沈妙机一把推开齐微瑶,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被推的齐微瑶后退几步,他不解地笑了笑,沈妙机对自己避如蛇蝎那样子估计也只是想逃跑,不是真短袖,再说了西瓜还没赔呢怎么能放他走呢,于是他急忙紧跟其后。

“我要是穿戴整齐再来,你怕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齐微瑶轻佻眉道,“还有,谁会像你一样,大热天穿这么多,脱都脱不下来。”

齐微瑶此话一出,沈妙机这才注意到自己,他的外衣不知道脱哪去了,眼下他也只是一件单薄的里衣挂在身上。

沈妙机两眼一黑,被自己死敌趁着自己晕的时候扒衣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不知道任务完成后藏悦会不会看卷轴回溯……

任务卷轴!!

“我东西呢?”沈妙机猛地摸索身上,结果又是一个空。

“放桌上了,你抱着那东西睡觉也不嫌硌得慌。我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你手里掰开拿出来的。”齐微瑶耸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滚!”沈妙机回头去拿,拿完就跑。

齐微瑶就在后面追,“诶诶诶,那可不行,万一你跑了呢?再说了你我都是男子,一起去上茅房怎么了,难不成你害羞?”齐微瑶在天界就贱嗖嗖,如今到了凡间成了凡人依旧如此,沈妙机越听越烦,齐微瑶的院子本就不怎么宽敞,眼下他马上就要走出去了。

“别跟着我!”

“你还说你不想逃跑,你都快走出院门了!”

“闭嘴!”沈妙机积压的火气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停住,跟在后面的齐微瑶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子撞在了沈妙机身上,他急忙后退几步,摸着被撞的脑门嗔怪道:“你忽然停下干什么!”

“……”沈妙机懒得解释,眼下逃不了了,他深吸一口气,扭回头看着齐微瑶,他承认自己很讨厌他,但是任务是任务,沈妙机强迫自己将这两件事分开,他看着眼前有点呆傻的凡人齐微瑶,忽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齐微瑶又不知道任务内容,眼下还不是自己说什么算什么,正好借此机会,出一出气,谁让齐微瑶在平流天净做混账事呢?

这个想法一经想出,沈妙机豁然开朗起来,于是开口道:“你放我走的话,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齐微瑶闻言一愣,“是么?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说这些疯话?”齐微瑶显然不信。

沈妙机撇了撇嘴,心里默默盘算着,得了,今天的出逃计划暂时搁浅吧,等两天后灵力回归再作打算。就是这短短的思考间隙,齐微瑶竟不知不觉抽走了沈妙机怀里塞着的卷轴,眼下正一脸玩味地看着沈妙机,“这个东西,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话语将沈妙机的思绪拉回来,他看看齐微瑶,又看看对方手里的卷轴,语气平淡道:“不重要。”

这话自然是假的,但就以齐微瑶在天界的各种作为,不难想到若是沈妙机说重要,齐微瑶转头就可能把卷轴撕了。

“是么,让我看看。”说着,齐微瑶就要打开卷轴。

沈妙机这才慌了,若是让齐微瑶知道卷轴内容,不敢想这一百年他在凡间怎么过。

“不行!”沈妙机伸手想夺过来,但齐微瑶像是提前预判一样,侧身一躲刚巧打开了卷轴。

只听见齐微瑶慢悠悠地念道:“助其心……”

沈妙机管不了那么多,他急忙用手捂住字,好在没有让齐微瑶全部看完,他慌慌张张把卷轴收起来,紧紧抓在手上。

他站在原地,但已是气喘吁吁,一种油然而生的惊恐感在心头挥散不去,这要是让对方看到了,自己的报仇大计可就泡汤了。

齐微瑶见状忽然没了闹下去的心情,“你怎么了?不就是看了一眼吗?”

沈妙机狠狠剜了对方一眼,“你真是有病,起来!”沈妙机扒开齐微瑶,大步流星走进那间破屋,狠狠地把门关上了。

年久失修的门经不起摔打,只是撞击的一瞬间,门掉了。

“喂!你赔我门!”

*

第二日,沈妙机还是被带到了瓜田里,昨天的姑娘叫红英,是个漂亮又热情的姑娘,而那位老汉是姑娘的爹,姓马,齐微瑶都喊他马大叔,他见沈妙机和齐微瑶到了,便催促着红英去,红英见到齐微瑶来了,急忙跳跃着挥手:“齐哥,你们来了!”

齐微瑶回应着,“我们来了,这位……”齐微瑶声音渐小,他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沈妙机,开口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沈妙机微怔,开口道:“沈妙机。”

“这位沈公子!”齐微瑶转头就喊,红英已经小跑过来,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抬头看着沈妙机,随后又看了看齐微瑶,“走吧,我爹念叨你们好久了!”

等几人走到马大叔身边的时候,对方停下手中的活,扫了一眼沈妙机,对比之前第一次见面,沈妙机如今显得更加朴素一点,但对方怀里还揣着那个卷轴。

马大叔视停在卷轴上注目沉思,对它的好奇越发重了。

“小沈是吧,俺这里的活没别的,喏,就把这些成熟的西瓜摘下来搬到地头上去,不难!”说着,便指了指偌大的西瓜田,“对了,跟小齐睡了一晚了,应该很熟了吧,你就跟着小齐一起,看你细皮嫩肉的,想是没干过这些,要是不懂,就让小齐教你吧。”

沈妙机一脸尴尬点点头,他撇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齐微瑶,只见对方见自己转过脸来,挤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是啊,不懂问我就成,沈公子——”

“……”一时之间,沈妙机甚至等不了两天,现在就想离开这里。

想当初他在灵白仙山最会做的一件事就是种西瓜,摘西瓜,这些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但等沈妙机低头剥开西瓜叶的时候,这才发现,这里似乎和灵白仙山的瓜田相差甚远,那里周围仙气缭绕,周围也不是这样闷热的风,最关键的是西瓜藤上也没那么多小虫,沈妙机有些后悔了,他本以为自己会处理好任务和个人,但是他实在是小看了任务内容。

若是任务对象是别人,沈妙机咬咬牙还能够心甘情愿坚持下去,眼下一边是自己见着就烦的人,一边是离谱的任务内容,沈妙机真想退出了。

“别愣着了,我看你就不会,我教你。”齐微瑶走到沈妙机身边,很自然地蹲下,他伸手扒开瓜藤,摸了摸静静地躺在地上的西瓜道:“你看,就这样,轻轻地捏住瓜藤,然后……这样,就摘下来了。”

齐微瑶垂眸,微风拂过他的脸颊,碎发几根飘起搭在了他睫毛上,汗水顺着笔尖滑落,沈妙机扫了一眼便走了神,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竟然有些头昏,等等周围有什么熟悉的气息,是他的玉珠!

但是等等,周围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在蠢蠢欲动,沈妙机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你听懂我说的了吗?”齐微瑶已经扭过头去,沈妙机恍然惊醒,他猛地站起来,好巧不巧撞到了齐微瑶的鼻子,对方猝不及防,本能的捂住鼻子,“你,你干什么,诶!!你要干嘛去?”

话语未落,沈妙机便已经跑了出去。

齐微瑶的喊声惊动了周围的村民,鹿湾村不大沈妙机夜宿瓜田,把西瓜糟蹋的事情早已经传遍,很多人已经把他当成了偷瓜贼,眼下瞧见对方逃跑,很多村民自发来阻止。

“诶!别跑,你给我站住!”马大叔首当其冲,那毕竟是他的瓜田,身后的村民义愤填膺,沿着田间小道小心翼翼地追赶。

沈妙机没顾得上身后,他寻着玉珠的气息,没跑出多远,一只白色的影子忽然从瓜藤下面跳出来,它的速度极快,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是一眨眼便又躲到了瓜藤之下,沈妙机紧追不舍,但玉珠的气息却是越来越淡,在经过一片堆满杂草的空地后,气息戛然而止了,白色的影子也消失了。沈妙机猛地停下,跟在身后的齐微瑶急急刹车,直直地撞在了沈妙机身上,两人脚下不稳,砰的一声摔在了一起。

而身后的村民根本没料到这个情况,一个个接二连三的摔倒在地,哀嚎声四起,场面滑稽。

短暂的天旋地转之后,沈妙机只觉得呼吸困难,忽的一股热气拂过自己的耳边,他不受控制地躲,谁料一头撞到了地上,泥土沾到了沈妙机的头发上。

他认命一般地叹了一口气,身上的重量似乎颤了颤,随后便听见齐微瑶的笑声,沈妙机不解又嫌弃地推开对方,这时候才听见齐微瑶语气下难掩的笑意:“你说你动不动就晕倒的,还不死心想逃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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