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霁微凝神分辨了片刻，心中警铃大作。
【不对劲！】
这百鬼夜行的队伍里的鬼怪，仿佛在刻意寻找什么一般。
再联合楼浮生突然现身现世，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太美妙的预感。
不过方才与天魔的交战，动静确实闹得很大，各方势力应该都被惊动了。鬼王现世，出于查看情况的考虑，似乎也很正常。
但柳霁微看到他那张脸就条件反射地PTSD了，谁知道当初任务结算给他留下了多么深重的心理阴影！
此地不宜久留，他当即决定，立马出城。
.
“城中各个出入口都要派人严加看守，天魔现世，兹事重大，务必要保证所有天魔种都已拔除，在此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厉城。”
柳霁微：“……”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差点忘了这茬。
不远处，大批太虚修士身着统一的道袍，个个都是宗门精锐，此刻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均是神情严肃，彼此低声交流着什么。
最后一块灵石镶嵌完成，一阵流光溢彩的灵光闪现后，将整个厉城笼罩其中的大阵成形，像个巨碗倒扣在无垠的天幕上方。
没有口令，偌大的厉城，连只麻雀都插翅难飞。
柳霁微刚要眼前一黑，突然在不远处看到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宋兰辞？
对了，这小子现在好像还当上峰主了来着。
柳霁微顿时心里泛起小九九。
有熟人在好办事啊，宋兰辞看起来在这群太虚修士里身份还不低，不知道能不能走个后门，想办法打声招呼把他放出去。
那人一袭白衣，长发玉冠束起，此刻正面无表情地跟对面的太虚弟子吩咐着什么，对面之人低着头，神色十分恭敬的样子。
倒是跟柳霁微记忆里那个矜贵又害羞的小少爷样子有些不一样了。
柳霁微脚步一顿，莫名犹豫了一下，闪身进了墙角的阴影里。
下一秒，宋兰辞突然抬头，敏锐地朝他刚刚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对面的太虚弟子立即紧张道：“峰主，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宋兰辞收回视线：“并无，你去忙吧。”
那弟子如蒙大赦，正要转身小跑离开，却被身后的宋兰辞叫住。
他嗓音十分优柔，还是跟少年时代那样，讲话慢条斯理地：“注意看紧点，半个活人也不许放出去。不然……你们知道我行事的作风的。”
弟子：“……是！”
柳霁微：“……”
不是兄弟。
他想起来，之前离开焉岐，好像也没跟宋兰辞打声招呼来着。
这家伙不会记仇吧。
宋兰辞抬脚朝他藏身的方向走来，柳霁微现在一点灵力也没有，顿时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突然，一道轻浮的声音叫住了他。
“哟，这不是宋兄么……啧，现在应该叫你宋峰主了啊，真是好久不见。”
宋兰辞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那花枝招展的修士：“你有事么？”
“宋少爷，不要这么冷淡嘛~”那人笑嘻嘻道，“好歹咱们也是太虚曾经的同窗，难道这点情谊还不讲了。”
见宋兰辞神色淡淡，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那人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阴阳怪气道：“我说宋少爷这么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来这偏僻地方，我说，都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在找那个人吧？”
宋兰辞转过身来，神色有些不好看。
那人顿时起了劲，再接再厉道：“几百年，他都死了几百年了！跳的诛仙台，当日那么多同门都亲眼见证，早就魂飞魄散了，怎么可能还活着？一个你，一个岳剑尊，一个个都在发什么疯？你当年可是个与世无争、天真烂漫的少爷性格，不会是为了那个人，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吧？那个人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柳霁微：“……”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他虎躯一震，一声“卧槽”险些脱口而出。
宋兰辞冷冷道：“与你何干？”
“不关我的事，只不过看看热闹而已。”那人摊手道，“没办法，我对同样爱装模作样的男修看不顺眼而已，宋少爷这么爱穿白衣，一副芝兰玉树的未亡人做派，也不知是做给谁看？那一位当年为剑尊做的一切、如何情深义重，可是有目共睹，诛仙台都愿意为了剑尊跳，心甘情愿为他渡情劫，啧啧啧，恐怕再来一世，宋兄你也悬啊。”
他这话戳到了宋兰辞的痛处、心底深藏多年的阴暗逆鳞，可谓是哪儿扎心往哪儿扎，要不是事关天魔，任务重大，恐怕宋兰辞当场就要动起手来。
他深呼吸了几下，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复又平静。
在对方离开后，他掏出了一只丝帕。
那是柳霁微的贴身之物。
当时离开焉岐时打包匆忙落下了，不知怎的，落到了他的手里。
宋兰辞看着掌心那保存妥帖的丝帕良久，似乎露出些许挣扎的神色。
最后，像是经受不住诱惑般，将头低下去。
有些着迷地，深深嗅了一口。
.
柳霁微趁这插曲，跑出二十里地。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妈妈我遇到变态了。
他嗓音沉痛：【我这一生，应该也算行善积德。】
【我把他当兄弟，他却想要和谐我。】
系统：【您是指方才那位宋先生么？根据我的数据库显示，当初您还在太虚完成第一任任务以及焉岐意外与您重逢后，宋先生就经常偷看您。】
柳霁微：【？】
系统：【他还私藏过您不少东西，据不完全统计，有您当时的太虚校服、国师服的里衣、用过的杯子等等，需要为您详细计数吗？】
柳霁微：【……】
他干巴巴道：【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系统：【根据我的数据库推断，您暂时还需要宋先生定期提供的丹药疗伤，失去这一固定金主，您的存活率将会降低二十八个百分点，而您如果与宋先生翻脸，被其小黑屋囚|禁的概率超过百分之八十，因此出于我的个人判断，暂时隐藏了一些情报，您的行为可以说是人类的卧薪尝胆、不拘小节、舍生取义了，哈哈。】
柳霁微：【。谁教你这么用成语的。】
他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通过宋兰辞走后门出城这条路应该是行不通了。
只能祈祷他运气不要这么背，楼浮生只是恰巧路过吧。
.
在城郊找了处客栈，屋顶破了个大洞，老板和活计也早已不知所踪，柳霁微十分淡定地掏出被褥，准备将就一夜。
许是之前那场大战消耗精力过了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甚至欢快地打起小呼噜。
梦里什么光怪陆离的场景都有，一会儿是他在太虚上学那会儿跟岳逸清打赌，谁能拿到剑榜第一，岳逸清跟座冰山似的，小小年纪就已然很有未来剑尊冻不死人的风范，无动于衷地散发着冷气。
一会儿是赫连诀双手负于身后，沉声道：“小柳，洛羽他天生体寒，每到冬日总是手脚畏冷，抱歉……我需要扒光你的尾巴毛，为洛羽织作一件狐皮的大氅。”
柳霁微想象了自己九条光秃秃的大尾巴，大惊失色道：“万万不可啊！我去为羽族那位殿下寻千年玄焰，比我的尾巴毛好使多了！”
一会儿梦里颠倒错乱的场景一转，又是一个雪夜，他身体不太好，即使披着厚厚的羽氅，手指间也冻得冰凉。他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情，回来耽搁得晚了些，那阴沉沉的小鬼头躲在木桩后面看着他，突然向他跑来。柳霁微正要半蹲下伸手把这小鬼头抱起来，突然，对方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鬼王，张牙舞爪地狂甩着勾魂索要勾他的魂，吓得柳霁微御剑就要跑，可发觉自己半分灵力也用不出来——
乌发披散的青年终于气喘吁吁地醒了。
柳霁微抱着被子在床褥里呆了几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也太冷了。
窗户和门早已破破烂烂，半点挡风效果没有，刺入骨髓的寒冷，全靠他的一身正气哆嗦到现在。
厉城分明还没入夏，怎么会这么冷？
柳霁微大脑缓缓开机，望向窗外。
血月之下，天空中正纷纷扬扬着鹅毛大雪。
那雪看着圣洁又美丽，仿佛要荡涤发生在厉城的一切鲜血与罪恶。甚至有侥幸逃生、被安置在四处的普通人忍不住从临时搭建的窝棚内走出来，颤颤巍巍地用手去接住那雪花，然后止不住地痛哭流涕。
血月之下，天幕之上。
玄色冕服的男子身旁侍立着一位通体雪白的女子——他的手下之一，雪鬼。
雪鬼沾落满霜花的洁白雪睫眨了眨，低头恭敬道：“尊上，已经按您的吩咐照办了，若是感应到那人魂魄的气息，落雪会立即感应到。”
楼浮生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旁的雪鬼心道，仙山那帮修士在此，他们本无需如此兴师动众、浩浩荡荡地抓人。但尊上这些年本来就疯得厉害……若是这次依旧找不到那位大人……
她不禁打了个冷战，鼻观眼眼观心地把雪下得更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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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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