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岳逸清这种真正的剑道天才面前，他这自创的剑招着实有些班门弄斧了。
但柳霁微何许人也，向来不知天高地厚四个字怎么写。
当年他跟岳逸清有次在外执行任务，击杀魔物时冥冥中有所感悟，精纯无比的清灵剑光如山河走形，一气呵成，竟是一道前人从未使用过的剑法。
他美滋滋地挑选了半天，决定将这一式剑招命名为“海晏清河”，立即向岳逸清激情演示并自我吹嘘了一番。
但岳逸清也只是抱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尚可”，便转身离开打扫战场了。
柳霁微：“……”
呵。
死装哥。
当时还是少年剑修的他也不甚在意，大喇喇地追上去，又跟人勾肩搭背去了。
后来回了太虚，他状似十分低调地向同门师兄弟们展示这招炫耀，被羡慕嫉妒地回之以“岳师兄真偏心，每次创作了新剑法，都第一个展示给柳师兄看”后，气急败坏地表示你们这群臭小子，你们柳师兄就不能自己支棱一回么！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谁人不知岳逸清于剑道何其天才，十九岁那年创作的“碧海潮生”，后来成了太虚弟子剑道课必修的基础剑法。
柳霁微倒是没想到，岳逸清这几百年当剑尊，竟然会把“海晏清河”用成自己的代表招式。
柳霁微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兄弟都死了几百年，生前就发明了这一式剑招，还念念不忘呢！
……他就知道，当年岳逸清就是假装不在意，内心深处肯定觉得兄弟这招实在太酷炫了！
柳霁微十分理所当然地完全没考虑其他可能性，非常有理由认为这完全就是兄弟的嫉妒。
啧，男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但提到岳逸清，大家都不困了。
毕竟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剑尊大人，剑道第一人，无数剑修心中的偶像。
这些年纪小的入门弟子，有的拜入仙山后，连剑尊大人一面都尚未见过呢。
“可惜了。”其中一个刑法堂弟子憧憬道，“听说剑尊大人都闭关十来年了，也不知道我下次回仙山，掌门真人的寿宴上还有没有机会目睹他的尊荣。”
“岳真人是修无情道的，应该对这些俗务虚名已经不甚在意了吧。”
“无情道啊……”其中一个年轻弟子摸摸下巴，纠结道：“我还是不愿意修无情道，不能和漂亮姐姐谈情说爱，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你小子。”
“漂亮的仙子姐姐？你在想屁吃。”
“不对劲，小师弟有情况啊！老实交代，这是暗恋上哪个门派的女修姐姐了？”
小师弟瞬间遭受群起而攻之，被一众师兄打趣道脸红到耳廓后。
另一人却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你们有所不知，剑尊大人虽然是修无情道的，但据我推测，真人也并非冰山一块，甚至可以称得上重情重义、虐恋情深了！”
大人物的情史向来最能挑逗起大家的八卦之魂，更何况那还是岳剑尊啊！
天哪！他们都以为剑尊大人这种冷冰冰的冰山，昆仑山塌（只是一个比喻）都不可能跟谁谈情说爱，实在无法想象那种场面！竟然有人捂得热这种高岭之花？这是得有多么海哭石穿的毅力和不怕冻的决心啊。
于是大家纷纷追问：“什么？竟有此事！”
“上次我路过林竹峰送药，正好剑修大人也在，路过被他看了一眼！很难形容那种感受！就像被罚去北域雪原杀了几百年的鱼！吓得我东西一丢就御剑跑了。”
那弟子信誓旦旦：“千真万确！”
他压低声音，煞有其事：“我怀疑，剑尊大人的初恋，就是他师尊——清远真人！”
咳咳——
柳霁微被茶水呛了一下，瞬间也竖起耳朵加入偷听行列。
果然，他当年猜得一点也不错！
这对师徒果然不对劲！
清远真人性格温和恬淡，最是悲天悯人、心怀天下苍生的一个人，岳逸清这小子从小就爱冷着一张死人脸，冷若冰霜、拒人千里，只有面对清远真人关切担忧的目光，才会硬邦邦地说上一句“我没事”。
讲道理，这种温柔师尊和高冷徒弟的霸道仙尊强制爱，向来是话本搞凰的重灾区好不好！
就连柳霁微都乐滋滋地跟着岳逸清回峰蹭过几次饭。
清远真人真的是个好人，不仅修为厉害、灵力高强，还泡的一手好茶，甚至还会帮他们缝补斗法撕裂的剑袍。
这简直就是温柔男妈妈啊。
然而就是如此温柔正义的一个人，当年却为了岌岌可危的护山大阵里惶惶凄然的弟子，毅然决然将魔物引开，乃至惨遭围攻，落得修为尽废的结局。
那弟子言之凿凿：“虽然清远真人修为被废，但这些年，剑尊大人一直没有放弃，多少次出生入死，置身险境，寻找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上古仙药，就为了治好清远真人的伤势，为他重塑道体修为。”
顿时，一众年轻弟子均是唏嘘不已：
“没想到，剑尊大人看着冷冰冰的，竟也有如此情深的一面。”
“是啊，怪不得清远真人纵使失了修为也依旧在林竹峰好好当着峰主，想必都是剑尊大人怕他伤心，向掌门真人要求的吧。”
“羡慕了，我也不想努力了，现在去捡个徒弟还有用吗？”
“呃，话本里这样的师尊都是要被徒弟关小黑屋的，对徒弟一心一意不求回报地好，徒弟长大了满脑子都是掘你，你确定吗？”
柳霁微：“……”
想到曾经被他捡回来抚养长大的楼浮生和劳心劳力带大结果设阵困他的萧灵昀，突然膝盖一痛。
有人疑惑道：“可修无情道不是要勘破情劫么？历情劫的对象还要被杀证道那种？既然清远真人还活着，那剑尊大人情劫这关是怎么过的？”
尹邪原本听得兴趣盎然，闻言，浅淡的茶色瞳孔不知为何原因倏地冷下。
柳霁微并未发现他的神情变化，因为他正忙着汗流浃背。
——论八卦主角之一就在当场的尴尬感。
太虚弟子道：“这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是隐隐约约有听说啦。”
“什么什么？快说！”
“咱们师兄弟几个谁跟谁，别吊人胃口了！”
虽然明知剑尊他老人家远在千里的仙山，这弟子还是谨慎地设了个隔音结界才继续八卦：“嗐，不是我卖关子，是因为这个人就连名字，在太虚也是一个不能提起的禁忌。”
“啊？这又是为何？”
“因为有一次，宋兰辞宋师叔当面质问那人的死到底是否跟岳剑尊有关，可岳剑尊只是听到那个名字，就彻底发狂，坚称那人并没有死，狂暴四溢的剑气差点将半座仙峰夷为平地！长老们担心岳真人走火入魔，逼迫他在宗门的清净谷底闭关了好几年呢！”
“啊？所以到底死没死？？”
“嗐，那必然是死了。”消息很灵通的来路哥唏嘘一声，“跳的诛仙台。”
“身死道消，魂魄不入轮回，能不死么？死得透透的。”
啪——
手中的茶盏被捏碎，尹邪神色有些阴冷。
太虚一群八卦上头的弟子这才发现在场还有外人，不禁尴尬地干咳了两声。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在外人面前编排太虚剑尊的情史，到底不太好。
于是，他们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
不能八卦剑尊大人，但可以八卦别人嘛。
“说起来，你们知道洛水以西，妖界也出了件大事么！”
“妖界？百年前妖界各族群雄逐鹿，纷争不断，但自从决出新妖主后，不是已经太平了好多年？”
“是啊，妖界一统，那些小妖作乱少了，也省了我们不少事啊。”
“可不是么，但我听说——妖主赫连诀，他失踪了！”
众人顿时十分感兴趣。
“失踪？好好的妖主不当，更何况还抱得青鸾族那位高贵的殿下美人归，江山在手美人在怀，人生巅峰！这还能有什么不满？”
那弟子道：“嘛，众所周知，现任妖主赫连诀出身其实一般，虽然是蛟族，却只是蛟族里血脉最混杂低等的黑蛟，不仅不受族中重视，还受到颇多打压。”
这众人都知道。蛟族是上古龙族的后代，因为血脉中掺杂着高贵的龙血，故而骁勇善战、妖力高强，算是妖界各族中十分强大的一族势力。
但若是一条黑蛟，情况便又有所不同了，甚至称得上有些微妙。
黑蛟者，性邪暴戾，桀骜不驯，向来被认为是血脉低贱、不详的征兆。
因此，天崩开局还能打出这手全胜的好牌，从一条不被族人看好的黑蛟一步步成为妖界之主，赫连诀的妖生堪称开挂爽文，妖界龙傲天。
更何况，他还娶到了羽族那位高贵的圣子——白洛羽。
青鸾乃凤凰后裔，天生被视作祥瑞，白洛羽作为罕见的返祖纯白鸾鸟，更是圣洁和平的象征。
甚至有传言，当年赫连诀征战沙场、费劲千辛，登上妖主之位，就是为了白洛羽。
那是天边高悬的明月，遥不可及的白月光。
只有坐上妖主之位，他才有资格获得青鸾一族的认可，求娶那位尊贵的心上人。
有人不解：“那妖主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便又牵扯到另一段辛秘了。”
“赫连诀当初还未崭露头角、在妖界查无此人时，曾经有一个青梅竹马。这青梅竹马是蛟族收养的一只小妖，父母族人早在妖界的上古战场死去了，当初被捡回来，也只是念其可怜，给口饭吃。此妖与赫连诀从小一道长大，既是他唯一的童年玩伴，是他最得力的属下和近臣，曾经卧底敌营，几度赴死，为赫连诀日后一统妖界立下赫赫战功，是个当之无愧的大功臣。”
“只可惜，没能活到亲眼见证赫连诀成为妖主，便不知所踪了。说是失踪，但其他人都议论，肯定早就死了。当时妖界战场打得如火如荼，那人为了助赫连诀登上妖主之位，受了太多伤，也救了太多人，不知多少人把他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倒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然后呢？”
那人道：“如今妖主不知所踪，妖界动荡不安。据说，赫连诀就是寻他去了。”
旁人唏嘘：“为了兄弟宁可抛下江山美人，看来妖者也有重情重义之辈！真是希望妖主最终能寻回这位甘愿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的好友，重话兄弟之情。”
一旁嗑瓜子偷听，突然“被重情重义”的柳霁微：“……”
卧槽尼玛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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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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