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深秋,天气变得格外快。
明明前几日还在下雨,空气湿润闷热。一夜过去,气温就彻底冷下来,仿佛只要再有几天就要飘起雪来。
洞内燃起火堆,驱散洞穴里的寒意。
温卿尘坐着发起了呆,思绪随风飘远。
云仝伯伤口上的剑气总剃不干净,以至于他的病情反反复复。
这些天,他用了无数办法,效果总是平平。
他开始怀疑自身地医术水平。
云仝伯一日不好,他们就得一直躲着。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一旦元泾尊者炼化了神位,他们想翻身就难了。
他陷入失眠,又因为云仝伯就睡在他身侧,他连转身都不敢,生怕搅扰了病人的清梦。
只是这样一来,温卿尘就更睡不着了,终日睁眼到天亮。
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温卿尘与云仝伯一起休息是出于对病患的负责——是怕他半夜突然发起热来、无人问津。
不过,他现在伤势比先前好了许多,已经过了离不开人的时候,为了他们两个人都能互不打扰地休息好,温卿尘决定与他分开睡。
温卿尘下意识先斩后奏。
平日里他除了出去寻找灵药,偶尔碰见不错的木材也会收集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竟真给自己凑出了一张小床的用料。
他手工活一般,有过一次经验,做出来的小床其貌不扬,但胜在形状严格符合温卿尘所需。绝对私人定制,并且符合人体工学,一点也不比他前几世在五星级酒店睡过的差。
很快,天色渐暗。
温卿尘把小床拿了出来,安置在距离大床两步远、靠着石壁的一侧。
云仝伯见状,语带委屈的问:“卿尘这是要舍下我了吗?”
温卿尘闻言,停下整理被褥的动作,问:“你怎会有此一问?”
他这不过是做了张小床,自己睡而已。
云仝伯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垂着头,继续说道:“是不是我睡觉习惯不好吵到你了?”
温卿尘忽然嗅到一丝茶香,“不”字刚到嘴边就被云仝伯开口打断:“你这是默认了,对吗?”
他抬头迎上温卿尘的目光。
此时,一缕微风拂过,男人衣领微敞,原本顺着缝隙深入的发丝被吹得飘起来,如抽丝剥茧般引人注目。
温卿尘匆匆移开视线。
他莫名生出些罪恶感——云仝伯病重,他该多照顾些的。
但他失眠是不争的事实。
温卿尘思来想去,决定开诚布公地与他说明。
“你很好。睡不着是我自己的原因。”温卿尘在开口之后,忽然心头一松,组织许久的话便自然而然往外吐露。
“你的伤情反复,而我倾尽所能,却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我现在晚上总是失眠。我怕吵着你了。你别否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都知道。你半夜出去,就是被我吵醒了吧?”
云仝伯垂眸陷入短暂的沉默,内心一阵发虚。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半夜出去是因为什么?
尤其这还与他病情反复的原因息息相关。
他很想跟温卿尘剖白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不能,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形象掰正。若说了他晚上出去是杀 | 人去了,而且杀的人中有他的旧友,师兄师弟,还有青阳宗的几位长老,他在温卿尘心中的形象必定会受影响。
青年好不容易对他生出了些好感,哪怕他去杀的这些人都罪孽深重、死有余辜,但他怕就怕在:修仙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轮回,他不知道温卿尘与他们是否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一边害怕自己的行为会给青年留下好斗嗜杀的印象、害怕他因此被青年怨恨;一边忍不住想要斩断青年的羽翼,报复那些曾经背叛、陷害自己的人。
甚至,后者的情绪远比前者的害怕更占上风。
云仝伯越是知道自己矛盾且疯狂,越是要装出一副无辜、脆弱的形象。没有人知道,他早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深渊的边缘。
云仝伯强装愧疚地说:“不。你的医术很好。伤情一直反复是我自己的原因,与你(无关)……”
“我再翻翻医典,明天一定给你再凑出一副新方子来。”温卿尘打断云仝伯地话,急着结束话题。
他怕再晚些,他们会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不休。
“天色也晚了,你还伤着,早些睡吧?”
云仝伯默了半晌,点头:“好。”
话说如此,云仝伯却并没有睡着。
他看着往日睡相乖巧的青年在小床上辗转反侧,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入深渊。
伤口上的剑气总清理不干净并不是因为青年医术不佳,其实是那群该死之人出招险恶,发现他腹部有伤便死命抓住这个弱点攻击。
云仝伯自认已经足够小心,但有时候双拳难敌四手,伤口难免会被再次刺伤。
云仝伯回忆起青年暗自神伤的神色,愈发心虚、内疚起来。
好吧好吧,双拳难敌四手只是借口。
不可否认,他不惜一切地去报仇、拿回自己的东西,其实还藏了些小心思——
温卿尘对他太好,他想把这段时光延长些。
尤其当他发现只需要在打斗中被他们轻轻刺一下,不仅能让温卿尘的心时刻牵挂在自己身上,还能让那群人放松警惕,帮他轻松制敌。
云仝伯此前一直暗自得意来着。
却不想,他的行为竟会惹得青年自我怀疑,陷入失眠。
云仝伯有些后悔了。
是以,当他看见一根赤红色的羽毛穿过结界、飞至他面前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掐诀把它毁尸灭迹了。
他瞥一眼刚刚睡下、并不安稳的温卿尘,理智让他没真的这么干。
云仝伯接下红羽,往里导入了些许灵力。红羽震颤,带着他的一缕分神飞远。
-
百里之外,青炎捏着飞回来的红羽,眼底闪过一丝揶揄。
“也是出奇了。这冷面阎王怎么今天不来了?”没记错暗号的话,红羽代表的可是紧急事件。
“你说。”青炎推开又要凑上来的某棵树,“这世间有什么事,竟然比报仇还重要?”
“那自然是有……没有的。”
青炎满意收回视线,准备输入灵力,再次将翎羽丢出。
然而就在他丢出的下一刻,一道身着月白色衣裳的虚影在他们面前显现。
不是云仝伯还能是谁?
青炎不禁皱眉:“我怎么不知道你多了个听人墙角的喜好?”
云仝伯能说他刚刚是去把人抱回自己床上吗?
那指定是不能的。
他不答反问:“你来是为何事?还有人兴风作浪?”
“那倒没有。他们都被你杀怕了。但……”青炎忽然一转语气,“他们自己是不敢了,但团结在一起就说不定了。”
话毕,他就又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你要说他们就是一盘散沙,相互猜忌都来不及。但谁叫那个人出手了。”
“他这是坐不住了?”另一边的云仝伯一边用视线描摹着温卿尘的眉眼,一边挑眉问。
“是。”青炎勾起嘴角,“我们把替他做脏事的人都杀了,算是狠狠打了他的脸。他再不动手,岂不无能?之后还有谁愿意奉承、效命于他?”
“嗯。”云仝伯透过分神的眼睛,看见青炎脸上狡黠的笑容,“他给我安了什么罪名?”
“他也是够狠心的。虎毒还不食子。你好歹也算他的亲子,竟然闷声不吭地把杀害师母、残害同门的事情栽赃在你的身上。”
“残害同门?”
“对,那个叫景兴的仙君。”
“是他?”运气加身也敌不过有心之人的谋害吗?
“据说他还在议事堂上为你们辩驳,说你不可能与洞里那位的失踪有关。转头大会结束,你就在半道把人截杀了。外界都传你已经被魔气侵蚀灵台成为一个是非不分、只管杀戮、恩将仇报、不仁不义……”
云仝伯:……
青炎捕捉到云仝伯眼神中的威胁之意,他不仅丝毫不慌,还笑了笑:“这也是坊间传闻,我一个打听消息的,有责任事无巨细说与你听。”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现在是整个修仙界的大敌。人人得而诛之。他还将青阳宗所有弟子散了出来找你。”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法器,只需滴一滴血就能验明身份——凡是进出城池的都要测一遍。此外,他们在售卖丹药、灵草的地方也设下关卡,凡是购买伤药的人,无一例外都得经过他们亲自验伤、定量购买。”
“就连我那边陲小城也不例外。他们好像算准了你重伤未愈,熬也要把你熬出来。”
青炎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眼底闪过一抹兴奋,不禁问:“云兄,你真不考虑早些动手吗?”
“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青炎不解。
“你先替我去找一个人。”
“谁?”
“景兴仙君。”
“找他作甚?人不是都死了。”
“你带上这个去水汀阁,找云瑶仙子,她会帮你。”
景兴能带着一群弟子躲过所有魔军埋伏的人,轻易不会丧命。
若他真死了,找到他,也算找到证明元泾有罪的一条铁证。
过往一切过错他可以移花接木,生祭他可以歪造成卿尘自愿,独独景兴命格特殊,必须他亲自动手,不怕元泾不认账。
景兴仙君:听说有人找我加入这个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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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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