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想出头啊。”
臃肿男循声回头,见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嚣张的气焰愈发难以收敛。
他走到桌边,挑起眼尾看向桌面吃了一半的牛腩饭,视线游移到曼墟阴冷的面庞。
那双同时投射过来的漠然瞳孔中,带着微乎其微的寒意。
臃肿男用力从曼墟手中拽出颇有重量的银叉,戏谑地缓缓举到半空,继而扔到地上,“劝你一句,有点儿自知之明。”
曼墟随手抽出张纸巾,擦完手站起身,身高猛地压住臃肿男一个头,“连自己叫什么都不敢说吗?”
“拉译,”臃肿男轻蔑地说,语气仿佛在施舍,“把你那小脑萎缩的眼神和见义勇为的想法收一收,蠢货。”
“哎呀,你别和他废话这么多!”波□□烦躁地看了眼倚在收银台的陆季留,对男友针对对象的突然转变而感到不满。
“照你这么说,比波铁厂的人和你很熟?”曼墟眯起眼,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是哪几个字又惹到他,臃肿男嘴里蹦出几句脏话,用力踢歪桌子,拿起手边的咖啡杯,扔到地上摔得粉碎,“你去那问问!看看谁不认识我,靠!”
“拉译!”波□□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瞪向陆季留,对现在的状况十分不满。
真是一对超雄情侣。
陆季留憋闷地按着指关节,默默吐槽。
尤其是那个臃肿男,但凡别人对他攀上比波铁厂的事提出质疑,就开始气急败坏。
为什么是攀呢?
因为在他说出名字后,她就查了他的人物信息和事件记录,信息不多,但能得到有用的东西。
这人在四月前还因为摆摊缺斤少两跟路人发生过冲突,眼下却混到比波铁厂的管理层去了,要说其中没什么缘由,她是不信的。
比波铁厂是司失家的产业。
而司失,是曼墟的父亲。
不仅是比波铁厂,德塔市最大的煤炭厂,电影制片厂,酒庄,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生意,都是曼墟父亲的产业,完全私有。
天哪……
陆季留扶额,懊恼的后知后觉,这么重要的信息她怎么因为和别人吵架了才想起来查!
餐桌边,臃肿男对女友的叫喊恍若未闻,固执抓着曼墟那令他抓狂的态度不放,“别人和你说话不知道出声的啊,没爹妈教的东西!”
哐当一声。
臃肿男的状态被突然砸到头顶的盘子打断,他看着落到褐色地板上的白瓷碎片,头盖骨不受控制地传来阵阵疼痛。
抬手摸去,温热的红色液体沾了三指还要多。
“拉译!”波□□被惊到捂脸,终于不再关注陆季留,急忙上前。
“狗东西,你完了!”臃肿男一把推开关心他的女友,挥拳就要朝曼墟脸上打去。
他拳头攥得死死的,挥过去时对方头部一闪,指背只够到下颚,没等再抬手,右眼就被迎面而来的另一只拳头挤压到眼窝里,打得他一个踉跄。
曼墟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无视着下颚传来的痛感,不停朝对面挥去拳头,有的打在脸上,有的打在头上,有的打偏划过空气,动作很快,不给对方一点儿缓和的机会。
“天哪!拉译!别打了,你这人是疯了吗?!你要坐牢了你知不知道!”波□□在一旁大叫,怎么拉也拉不开。
臃肿男的气焰在绝对压制的拳头下逐渐消失殆尽,从攻击转为抱头躲避,最后桌椅都被撞翻,人也躺到在地。
眼见事态愈发严重,老板也赶紧从里间小跑出来去拉架。
曼墟似乎是觉得还不够,无视臃肿男的挣扎,用膝盖死死将人抵在地上。
场面失控成这样,终于有零散地客人站起身,协力想单方面拉走曼墟。
曼墟刚想再找个盘子,双臂就被三四个人架起,徒劳挣扎后,只能任凭他们把他拉去墙边。
似是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没再继续上前,后背猛地靠上墙面,顺着墙砖坐到地上,不再有动作。
刚才还平静的餐厅,就这样变得一团糟。
各种声音飘浮在空气中,尤其是波□□的尖叫,吵得陆季留头疼。
“就这点儿战斗力刚才逞什么能。”
她后移到收银台边缘,对这混乱的一幕忍不住讥讽,并且有点儿搞不懂那位比她情绪还激动的男生。
替她出头不可能,他们根本不认识,看反应,更像是种单纯的情绪发泄。
烦躁感越来越强烈,胸口总感觉被什么东西堵住,刚才明明已经决定和这对情侣吵到底了,现在就好像没她什么事儿了一样。
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趁乱离开这里,哪怕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都不会有人注意。
可烦躁弥久不消,惹得她脑袋发热。
那瓶未开封的汽水仍在手边,陆季留看了会儿它,继而拧开瓶盖,猛地喝掉一半,掂着瓶子在人群中看来看去,最后,停在正对着男友哭喊的波□□身上。
“我去打5999,你们看好他!”餐厅老板总算得到时间去处理现状,他心疼地看了眼地面的碎餐具,忙不迭朝街道外的电话亭跑去。
“天哪……天哪……,拉译你没事吧,拉译……”波□□已经手足无措到说不出完整的话,只不停地对着满是伤势的男友抹眼泪。
见两人都不再有什么动作,食客们这才陆续散开,很多没了食欲,直接推门就走。
“啊!”
波□□大叫一声,停下对男友的心疼,不可置信地去捂后脑勺,被褐色眼线包裹的眼球震惊地快要瞪出来。
一身黑色长裙匪夷所思的出现在她身前,白皙手指间,还拎着刚打上她脑袋的汽水瓶。
波□□一阵后怕,她在想,要是那瓶子不是塑料,而是玻璃,她是不是也和男友一样……
“你有病啊!”她歇斯底里地去抓陆季留的胳膊,一副不抓出血不罢休的架势。
陆季留拧开瓶盖,嫌恶后退,让对方扑了个空,接着,不管不顾地把剩下的饮料从波□□肩头,匀速倒下。
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波□□一时僵住,任凭液体在衣服上流淌,直至浸湿整个侧身。
陆季留的心情,也终于随着瓶子的倒空舒坦不少,余光中,餐厅里仅剩的客人彻底走光。
“我杀了你!”波□□崩溃地朝陆季留脖子掐去。
陆季留不合时宜地对着空气笑了下,扔掉空汽水瓶,绷紧起手部肌肉准备和波□□纠缠到底。
不就是打架吗?她可太熟了。
从小到大,她和妹妹为了不受欺负,不知道和别人打过多少次架,反而是长大后稳重不少,但不代表她会怕这种事。
“别打!别打!我已经打4999了,5999也打了,一会儿让他们处理!”火急火燎赶回来的老板看到这一幕,急忙上前把波□□控制住。
听到他的话,波□□终于是理智了一点,不再叫喊,但看着陆季留的眼神,依旧狠毒。
陆季留板着脸深呼口气,视线却不小心和刚才打架的男生对上。
只见他正瘫坐在墙边,手搭上抬起的右膝,被额前碎发略微遮住的眼睛里,满是隐约的探究。
介于这个人刚才的反常,陆季留不由地对他多出两秒凝思。
“对,对,等检查署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通通把你们送去坐牢!”波□□被老板放开后,嘟嘟囔囔地继续心疼起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的男友。
不过,她的话提醒了陆季留,刚收回来的视线再次朝那位男生看去,恍惚中,对方似乎意会到了她传递过去的某种想法。
陆季留缓缓走到波□□身边,俯下身,好让她的声音可以清楚地传进对方耳朵。
“别可怜你男朋友了,他上个月23号才刚和别的女人开完房。”
扔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和曼墟以最快的速度推开门,一前一后跑出餐厅。
“跑也没用!你们死定了!”波□□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瞬间消失,一股脑坐到地上,面容扭曲地加重呼吸,一巴掌朝膝边处在震惊状态的男友扇去,“她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终于,一切如龙卷风般结束。
老板听着波□□的嚎叫,看着狼藉的餐厅,唉声叹气间,默默收拾起地面的碎餐具。
经过曼墟坐着的地方时,他看到有几张百罗现金,静静躺在墙角,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后,他当即缓慢蹲下,把钱揣进口袋。
餐厅外。
曼墟腿长手长,陆季留跟在他后面,跑的很费劲,他们像两只松鼠一样在街道附近乱窜,漫无目地的跑完整条街,终于在某家咖啡厅前慢慢停下。
“我们现在该跑去哪儿?”陆季留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对陌生的街道格外茫然,本能地询问起身边这位本地人。
“不知道。”曼墟看着周围,状态异常冷静,好像刚才打人的不是他一样。
他肩膀很单薄,站在风口,大半冷风都往他身上吹去,只剩部分蹿进陆季留头发。
察觉情绪上的孤独,陆季留内心主动和对方隔开距离,新的顾虑很快冒了出来。
检查署万一真的找上她怎么办?
她将疑虑告诉曼墟,面面相觑间,得到的是不解的沉默。
“他们肯定会把我当成你的从犯的,”陆季留只好自我嘀咕,可想象中的慌乱没有到来,反而变得异常冷静,“这种程度会被关多久?一个月之内能不能放出来?”
到最后,她没有再关注身边的人,只是自我分析,“如果超过半年的话,就完蛋了……”
曼墟被风吹的眼睛发干,他没再看喃喃不休的陆季留,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
“不会的,检查署不会管这些小事。”
“可他们和比波铁厂有……”
“我得走了。”曼墟打断陆季留,丢给她这句话,也不管刚才的回答有多拙劣,身影很快离开,在街角消失不见。
只剩下陆季留茫然站在原地,并对这位原住民的话深信不疑。
他说的估计也没错,之前她只是跑进过道,那群人就不追了,这种效率,就算和司失沾上关系,在没看到人的情况下,估计也会不了了之。
毕竟比波铁厂只是司失名下的一个产业,算不上非常重要,对吧。
陆季留自我安慰完,转而惆怅地考虑起之后的住宿问题。
…… ……
黄昏下的德塔市,像幅渲染过度的风景照,瓦北路的某个十字路口刚亮起绿灯,行人便乌泱泱走动起来。
陆季留混在其中,注意着周围车辆,带着并不踏实的心情,再次来到那扇掉漆的红色大门前。
“我天!”
吱呀一声,乌斯先生打开门,被意外出现在眼前的身影吓了一跳,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抚着胸口抱怨道:“你离门口这么近干嘛,吓死我了!”
陆季留将手乖巧叠放于身前,露出微笑。
“我来和你一起住啊。”
“……哈?”
乌斯抽动嘴角,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别的暂且不论,年轻女孩儿和中年男人同住,怎么想怎么都不对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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