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栾浮秋在批折子,燕齐在一旁看兵书,伺候的宫人都被遣散了下去,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皇帝的书架上几乎没有杂书,燕齐过于无聊就只好从中挑了些史书兵书看,虽然文字有些晦涩,但或许是内容还算有意思,这段时间他竟然也看了好多本了。
觉得有些渴了,燕齐站起身来转动放松了一下脖子,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盏茶,转眼却看见栾浮秋竟然蹙着眉头在看折子。
难得见他这样子,燕齐心下纳罕,又倒了盏茶拿着走向他那边。
“喝茶吗?”说着把茶盏放下,然后直接站在他旁边看起了桌上的折子。
栾浮秋也未遮挡,任他看。
折子上写着松平已经连着几年都遭了蝗灾,连着这几年开沟掩埋之法和用火捕杀之法都用了,但眼看着今年秋天将至,蝗虫却又开始猖獗了起来,遍布在四处,看数量远多于前几年,如今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蝗灾……”燕齐呢喃出声,若有所思。
松平这个地方他恰巧在地方志上看到过,说是草地众多,地形并不复杂。
而且看如今上面所说松平蝗虫遍布在四处,正是蝗虫散居的特征,如此,倒是恰好有一个方法可以一试。
他侧过身笑盈盈的看着栾浮秋,“如果我说这个问题我有法子解决的话,会有奖励吗?”
栾浮秋面上有几分讶然,“什么法子?”
“先说有没有奖励。”
“尚且还不知可不可行呢,现在说奖励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燕齐道:“有八成的可能是有效的。”估计还不止八成,毕竟这可是前人实施过多次了的。
栾浮秋扬眉,“那朕可要好好听听了。”
“有奖励是吧?”燕齐看着他点了点头,这才故作高深地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
牧鸭治煌。
“牧鸭。”栾浮秋思索着这两个字。
燕齐解释道:“鸭子恰好吃蝗虫,而且其食量大,一天就可以吃掉200多只蝗虫,不仅如此,鸭子还好养活不易生病,管理起来也相对于鸟和鸡更容易些。眼下松平的蝗虫又恰好是未能聚飞的时候,可以从当地或者附近各处引过来数量足够多的鸭子,然后放开了让它们去吃蝗虫,这样,蝗虫大多都被吃了,可不就没法儿祸害庄稼了。”
栾浮秋闻言沉思起来,燕齐没说话给他时间想了一会儿。
直到看着他眉间的褶皱渐渐平了下去,才轻眨着眼睛凑近他,“怎么样,我要个奖励可是不亏吧?”
栾浮秋未曾想到燕齐竟然真的能说出可行之法来,但他确实又总是能做出一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让自己感到新奇。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燕齐作思考状,像是在纠结。
栾浮秋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等待着他开口谋求金银财物,官职权力,或者是解蛊之法。
但还未听到他说出后面的话,一双手就温柔的把自己拥入了怀里。
身侧的人站着将坐着的自己揽住贴近了他的腹部,脑后的手缓慢而柔和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这是一个带着爱怜和包容意味的怀抱。
一个……从他幼时开始便在寻常人家见过很多次,但自己却从未感受拥有过的怀抱。
栾浮秋愣了一瞬,继而眼里闪过一丝晦暗,唇瓣微抿挣扎着就要从这个怀抱里退开。
燕齐却强势的拥紧了他,“这就是我要的奖励。”
栾浮秋动作顿了顿。
燕齐微微松开一些,看着他又不知何时微皱的眉头,抬手轻轻在其上抚了抚,然后蹲在了他身前,开始甜言蜜语轰炸,“一个人的烦恼总是多的,但若是把烦恼多匀给一个人,那也就没那么烦忧了。”
“我心悦于你,想要了解你,想要你快乐,想要你不再皱眉,更想要你能让我能成为那个能被你分享烦恼的人。”
“虽然你是皇帝,什么也不缺,但若是你想的话,我可以做你的一把刀,可以做你的一面盾,也可以做帮你分忧消愁的解语花。”
燕齐看着他的眼神诚挚而热切,“我只希望……你能安康喜乐。”
栾浮秋静默的看着这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看着这张因为柔情连凌厉的五官都少了几分锋锐的脸,心神竟忽的颤动了一下。
虽然知他许是口蜜腹剑,这一切也不过是用来引他入彀的手段,但这蜜属实过于甜香,是他从有意识起就开始可望不可即的甜。
他闻过太多这样诱人的甜香,几乎都次次被引诱上钩,但这甜他却从未切实的尝到过,每次入喉的都是不致命却会给他带来苦涩和痛苦的毒。
然而纵使是被欺骗过那么多次,如今这香甜再次摆到了他面前,他却还是无法完全抵挡得住这内里是毒的蜜糖。
栾浮秋忽然就有些厌弃了自己起来,难道真的是低贱难改吗?
如同畜生一般记吃不记打,贪求着那本就不会属于他的东西。
“出去。”他蓦地冷了声,面无表情转过身去不再看燕齐。
燕齐一直注视着栾浮秋的眼睛,自然是没错过自己说话时他那浅色瞳仁一瞬的颤动,那是他内心防线的松动,虽然轻微,但总胜于无。
虽不知为何他却忽然黯淡了神色,又生气起来,但却也知道,该给他一些时间让想想。
毕竟坚冰有了融化的趋势,可是不能操之过急,不然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外面小雨小了些,雨丝飘散着像是迷蒙的雾气。屋檐之上接连的雨滴坠下,落在地上不断发出悦耳的声响,让人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燕齐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眉宇间带上了些笑意,满心舒畅的走进了雨雾中,只觉连这清凉都是恰到好处。
慢悠悠的来到了苏淼所住的永顺宫。
因着永顺宫在边上,也不用穿过其他的宫便可进去,两人渐渐熟悉之后,苏淼图省事,做了什么甜点后便就直接让他自己来殿里挑选。
几次相处燕齐也知她虽看上去柔弱温顺,但实则是个胆大不拘小节的,况且他不止一次的拿人吃的,也总不能老是要求这要求那的让人迁就自己。
来到宫前,燕齐让人去通传。
不一会儿小太监出来了,出来时还拿了把伞撑在他头上,但因为高度不够,小太监踮着脚这伞撑得也很别扭。
燕齐朝他挥手说不用打伞,然后就快步自己走到了门前。
“怎么也不撑着伞过来?这雨虽小,但也是有寒气的。”苏淼从屋内出来,皱着眉看他。
燕齐道:“没事儿,这点儿寒气对我来说正好是解热了而已。”
“这下着雨还过来,可是那扎糖吃完了?”苏淼问。
燕齐点了点头,“没剩几块了。”
“那你倒是来巧了,我们今儿刚做了别的糖呢。”
“什么糖啊?”燕齐面露好奇。
苏淼道:“各种糖都有呢,可是不止一种。”
“今天怎么有兴致做这么多了啊?难不成下雨天适合研究美食?”
苏淼笑了笑,“是也不是,确实是因着下雨闷在屋里便想着做糖了,但可不是我一人做的。”
“还有谁,芷兰吗?”燕齐说着看了眼在苏淼身后的芷兰。
芷兰没说话,却是里间传来一道带着娇媚笑意的声音,“就算再加芷兰一个人,可是也做不了这些呢。”
燕齐闻声看过去,就见着几个女子从里间走了出来,说话的那个是最前面身着桃红色衣裙的女子。
“本以为燕公子是个貌若好女的容貌呢,没想到竟然个男儿气十足的。”
“原来皇上喜欢的是这种的啊。”
“不过燕公子这样的,好像西六宫确实也没有哎。”
几人虽然说着打趣的话,但面上皆是善意,燕齐自然也猜出来了她们估计是东六宫的宫妃。
“几位姐姐好。”燕齐很有男宠的自觉,哥哥姐姐的他叫的十分顺口,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燕公子是来拿糖的吗?”桃红色衣服的女子问道。
燕齐含笑道:“正是,前段时日的糖快要吃完了。”
“燕公子不若把我们做的也拿去吧,倒是正好每次吃都能换个花样儿了。”
燕齐道:“那怎么成呢,姐姐们好不容易做的,我要是给拿了,姐姐们岂不是吃不着了。”
桃红色衣服女子身边的蓝衣女子笑声答道:“这些糖太过甜腻,我们啊,可都是只喜欢做的过程,吃就没那么热衷了。”
对此话燕齐也挺认同的,自己也觉得过于甜了,但栾浮秋却每次都能吃完,可能也是因为他比较嗜甜,毕竟每次吃菜他都会比较偏向一些偏甜口的菜。
燕齐口上也没再推辞,“那我就不客气的捡这便宜了。”
苏淼带着燕齐去了小厨房,自己跟他一起挑拣了起来。
“你别见怪,他们就是对你有些好奇,但其实并没有坏心的。”
燕齐嗯了声,“我知道,好意和坏意我还是能分的清的。”
苏淼失笑,“也是,是我多虑了。”
燕齐见她真心把她们当朋友的样子,彼此之间相处的也很和谐,半点儿没有宫斗剧里争宠的那种氛围,反倒很轻松自在。
而虽然被困在宫墙之中的苏淼,好像一直也是没有烦恼的样子,每天跟宫女太监们玩玩叶子牌,做做甜点,过得十分充实快乐。
他面上突然就带了些好奇,问苏淼道:“我能问问,你当时为什么会进宫吗?”
说完又补充道,“当然,你要是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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