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
江落月得知庄不为自尽的消息后,怒气冲冲地冲进了他的房间。
姜非妩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似乎头也不敢抬,看都不看多看一眼苍白无血色的庄不为的尸体。慕十七在旁边陪着她。
江落月瞧了一眼庄不为,便转头去找姜非妩。
“你昨晚不是彻夜守在他房中么?怎么回事儿?!”她本就不喜这个一无是处的妹妹,如今见她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更是恨得牙痒。
叶迟适时递过来一块碎布:“看看这个。”
江落月接过来,狠狠剜了姜非妩一眼,这才低头去看。
碎布是从庄不为的衣服上剪下来的,上面用血写着几行字。
——自知命不久矣,无意留恋人世。今太上炼器鼎已毁,然承接往生树汁无需炼器鼎。若可避开火烧,寻常器物亦可用。
寥寥数语,江落月很快看完,眉头一皱看向叶迟:“真是自尽?”
她觉得奇怪。若要自尽,他有的是机会,何必非要等到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把他救出来才动手?
这封信留的也是蹊跷,他说太上炼器鼎已毁,可如今死无对证,他们也无处证实。
叶迟点了点头:“没有旁的痕迹,应该是自尽。”
江落月却仍是不信,转头看向姜非妩:“昨晚你一直在屋中,他留血书、自尽,你就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姜非妩脸色苍白,听到她质问,失魂落魄地摇摇头,声音嘶哑:“昨晚他问过我玥湖城的现状便身子不适,我守在他床边,直到他睡熟了才出来,想在小榻上休息会儿,可一闭眼就睡着了,没听到任何动静。”
江落月顺着她的说辞,看了一眼外间的小榻。榻离房门不远,如果有人进来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听不到。
难不成是她?不对,她没有杀庄不为的动机。
沉默片刻,江落月终于狠狠叹了口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解决离火。
她一抖手中的碎布,看向叶迟:“他说太上炼器鼎已毁。以我们出发前师尊所言,若炼器鼎还在,定会有宗门来抢。这镇子上修士不少,看他已死去多时,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打扰,我想太上炼器鼎大概确实毁掉了。至于他说承接往生树的树汁不一定要太上炼器鼎,你怎么看?”
“依他所言,只要能承受火烧,任何器物都可以承接树汁。我听闻,世上原本有九只太上炼器鼎,只是如今只剩下庄不为那一只,经历过数万年的烈火淬炼,是世上最耐火烧的东西。如今想要再寻一只定是不可能了,就算那八只鼎依然存世,我们也没时间了,”他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他这样说定有他的道理。我看,不如寻几只普通小鼎,先去往生树下看看。实在不行,再另寻他法。”
-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蹊跷地死在客栈,四人也没了继续休息的心情,当天便将庄不为下葬,又在镇上买了几只寻常炼器鼎,随后径直赶往泰幽山。
此次下山之前,他们就知道西方泰幽山连绵千里,山下某处长着一棵参天大树,枝叶遮天蔽日,根系盘根错节,树干最细之处,也要数十人才能合抱。。
可直到他们站在往生树下,才终于明白庄不为那封血书中所谓的,只要能耐得住火烧,究竟是什么意思——
偌大的树冠之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红色的火舌将整棵树都包围了起来,组成的火墙足有几人高。
往生树在地下最大最粗的那条树根连接着地府,终日燃烧着黑色离火。
而地面之上,亦是万年不灭的烈焰。
四个人怔怔仰望着看不到顶的巨树,心都沉了底,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姜非妩才总算缓过了神,看了看同样震惊不已的叶迟和江落月,随后走到不远处,捡起一根较为粗壮的断枝高高抛向往生树,试图绕过火墙。
闪动着的艳红火光在断枝靠近的那一刻猛然暴涨,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翻卷着瞬间便将断枝吞没,除了一股黑烟,什么也没剩下。
姜非妩刚刚收回来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好在那火焰并没有向外扩张的意思,将断枝烧毁后便又恢复了原先的高度,继续熊熊燃着。
她又小心翼翼地泼了半壶水,也是徒劳,水还未触及火圈,便蒸干了。
叶迟喉咙发干,声音微哑地转向其余三人:“写意、十七,你们躲远些。落月,残影剑给我。”
眼下他是几人里修为最高的,也是他提议先来往生树下看看,自然该由他去取树汁。
江落月却是径直拔出了残影剑,双手紧握:“师兄修为高,且试试为我压制火焰,我上去试试。”
“好,”叶迟没有拒绝,回头看了一眼姜非妩和慕十七,“还不快躲开!”
两人自知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对视一眼,飞快地往不远处的林子里跑去。
不知是不是因着火墙终年炙烤的缘故,往生树四周寸草不生,离着它百米外才有一小片树林,但树影稀疏,长得并不茂密,却也是附近唯一的躲避之所。
姜非妩和慕十七一前一后跑进林中,她找了棵树藏身其后,想拉慕十七过来,可一转身,却发现背后不知何时竟起了雾,雾气浓重,正从往生树的方向朝着她迅速蔓延,眨眼间便将她包裹吞没。
这雾来得好生突兀,姜非妩不禁有些紧张,抱紧了树身,轻声呼唤:“十七?”
雾中一片死寂。
她又喊了几声,却眼看着大雾越来越浓,林中没有任何动静或声响。慕十七不知去了哪里。
分明刚才只落后她一两步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十七……?”
大雾像是连她的声音也吞没了一般,姜非妩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慕十七的回应。可雾太大,她不敢乱走,若是雾还没散,她却迷失在林子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她也不能这么一直喊下去,想了一想,只好先拿出一把防身的小刀,又在地上捡了块石头,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心想只要慕十七在附近,总能听到她的声音。
“咔嚓——”
身后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踩断树枝的脆响。
姜非妩忙转过身去,面向动静传来的方向,可雾太大了,她什么都看不清。
“十七?”
声音顿了一下,飞快地向她跑来。
却没有出声回应她。
姜非妩顿时感到脊背发凉,她不知道雾里那个正朝自己奔来的东西究竟是何物,但却本能的觉得危险。
她得逃走。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她便回过头去朝着来时的方向拼了命的跑去。
可雾这么大,她跑了半天,似乎仍没跑出树林的范围。
就在姜非妩快要跑到力竭、愈发绝望之时,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道冲天的火光,她刚抬头去看,就见一道爆炸式的冲击从火光处火速扩散开来,而那股雾气像是被火光和热浪驱赶着似的,“轰”地掠过她所在的林子后,诡异地消失了。
林中渐渐恢复了清明,姜非妩被那股冲击击倒,躺了一会儿爬起来,依然觉得头晕目眩。
顺着火光看去,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林子边缘,眼前不远便是火光冲天的往生树。
而树下两个方向各躺着一个人,似乎很久都没有动弹,身上的衣服被烧得焦黑。
姜非妩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
叶迟和江落月被熏得满脸灰痕,叶迟手中的寻常炼器鼎已经化成了一滩铜水,而江落月身边躺着被炙烤得发红发亮的酆都残影剑,剑身上残留着干涸的褐色水痕,两人脚边,落着一块被砍下来的新鲜树皮。
叶迟他不会……?!
姜非妩心中一慌,忙抬手去探他的鼻息,直至确定仍有呼吸才稍稍放心。但他的呼吸过于微弱,时有时无,看样子受伤不轻。
不过,活着就好。她还没完成任务,叶迟暂时不能死。
“师兄,师兄!醒醒!”她又推又喊,叶迟却始终不曾睁开眼,旁边的江落月也是一样。
没办法,她只能先将两人拖到一旁,解开烧焦的外衣为两人降温。慕十七不知去了何处,眼下,往生树下清醒的人,就只剩下她了。
“师兄?姐姐?能听到我说话么?”
反复试探几次,确定叶迟和江落月暂时不会清醒过来,姜非妩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拿起了江落月的残影剑。
剑身沉甸甸的,剑锋上沾着褐色的木屑,看样子江落月刚才确实接触到了往生树,只是寻常的炼器鼎无法承受那样的温度,没等他们接到树汁,就被火燎伤了。
姜非妩走回到两人晕倒的地方,捡起那片树皮。
树皮薄薄一片,入手却很有分量,内侧有些潮湿,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抬头望向往生树,果然在一片烈火后,瞧见了极小的一块缺痕。
转身看了一眼昏迷的两个人,姜非妩一手握住残影剑,狠狠向树皮刺了下去。
刹那间,褐色的粘稠树汁顺着剑身缓缓躺下,如同一条蜿蜒游蛇。
“啪嗒”,一滴树汁落下,落在姜非妩掌心,一枚精致无匹的袖珍小鼎上。
那小鼎周身刻着难以辨认的上古奇文,口上已被磨得斑斑驳驳,周身散发着极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柔光。而那原本落地即干的树汁,竟乖乖地留在了小鼎之中,越积越多,随着姜非妩呼吸的起伏慢慢流动。
很快,这一小块树皮上的树汁便流干了。姜非妩待它冷却,用一只瓷瓶承接后封好了口,起身朝叶迟江落月身边走去。
谁料想,身后的往生树却在这一刻突然发出一声脆裂的声响。
姜非妩脚步一顿,慌忙回头,却见树皮上那缺失的一块迅速龟裂,一股又一股的白雾正从那伤口处往外溢。白雾中夹杂着点点带着血腥气的汁液,而往生树如同有生命一般,突然猛地抽动起来,将那白雾和腥臭汁液甩向火墙。
汁液触及火墙的瞬间,火势猛然暴涨,如同一只张了眼的巨手,朝着姜非妩三人抓来。
火势迅猛,姜非妩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先被热浪冲击得向后飞去。
火舌扭曲着,眼看就要烧到她的脸,姜非妩已经感受到了灼烫的热气,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烧化掉。
她没旁的法子,只能无望地抬手挡在脸前。
可下一秒,她却被拥入一个微凉的怀抱。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冲天的火光,一股冷香让她快要燃起来的身子渐渐降了温度。
在晕过去的前一刻,姜非妩惊喜又意外的意识到——
是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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