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行礼过程,纪樱落的身体都紧绷得像一条弦,凤冠太重了,她的脖子压得有些受不了。
她机械地跟着唱和声,跪下,站起,又跪下。
骆弦羽双腿不良于行,自始至终都是坐在轮椅上,行礼时,只是将脑袋微微垂了一下。
他一直在看纪樱落,面色的表情是无懈可击的温柔,眼底却沉着阴郁,可怕得紧。
礼节冗长又复杂,好在纪樱落盖着红盖头,身边一直有人引导着,等她如愿以偿,终于不用再动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热汗。
原本就紧绷的嫁衣,被热汗一浸,湿漉漉的,更难受了。
新房内,纪樱落坐在床畔,身体小幅度地扭动着,缓解浑身的酸软。尤其是她的脖子,被那么重的凤冠压了半天,都快僵了。
“请夫人不要摇头晃脑。”一个冷不丁的声音响起,吓了纪樱落一跳。这个声音纪樱落记得,是那个叫做柳嬷嬷的。
她怎么来了?难道又是来折腾她的?
好累,她只想当条咸鱼,不想斗来斗去……
纪樱落苦巴巴的皱着眉头,垂下脑袋。
熟悉的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响起,接着,柳嬷嬷恭敬地开口道:“见过城主。”
“出去。”骆弦羽道。
脚步声远去,接着,是“吱呀”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
纪樱落抬起手,想掀开红盖头,看看骆弦羽长什么样。
她到现在还没瞧过他长什么样,反正来都来了,不如瞧瞧这个男二兼反派的角色,是否如原书描写的那般君子如玉。
她的手刚伸出去,手腕就被一只手给握住了。那只手是温凉的,掌心宽厚,虎口处略带着薄茧,应该是常年握剑的缘故。
这五年来,骆弦羽虽然双腿不能行,功夫却是没落下,反而因为双腿的缘故,比从前更为刻苦。
“新娘子的盖头,该由新郎揭开。”骆弦羽刚开口,手中便微微用了些力道。
一阵疼痛从手腕处传来,卸了纪樱落所有的力量。纪樱落缩回手,揉着自己被抓疼的手腕。
这个男二,果真如原书里一般,绵里藏针,不大好招惹。
纪樱落放弃偷窥他长相的心思,忽然眼前一亮,竟是骆弦羽拿着玉如意,挑起她的红盖头。
昏黄的烛光透入她的眼底,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纪樱落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看向骆弦羽的脸。
映入她眼底的是一张英俊的脸,这张脸的五官不出意外的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一汪春水般沉静、温柔,被盯着的时候,恍若春风拂面。
他的头发一半是束起的,簪着乳白色的玉簪,发丝柔顺,如黑玉般泛着淡淡的光泽。身上穿了件红色的喜服,那红,像是被血染出来得似的,红得有些刺目,红得触目惊心,暗红中透着一丝不详。
纪樱落在看骆弦羽,骆弦羽也在看纪樱落。纪樱落的神情很奇怪,看着他的时候,眼底都是陌生之色,像是初见他这个人一般。
骆弦羽眸色深了深。
十年前,穆家背叛流云城,穆雅风跟着族人,举家迁到逐风城。再次相见,就是十年后,他满身戎装,兵临城下,而她一身白衣,出现在城墙上,面容沉静地和他谈判。
谈判的结果是,他退兵,她和亲。
实在是因为,他小瞧了萧南行,这一战久攻不下,再耗下去,只会无端耗损流云城的兵力。
纪樱落瞧见他逐渐变深的眸色,才回过神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按理说,他们都成亲了,她应该唤他一声“夫君”的。
在穆雅风被设计假死之前,骆弦羽虽待她说不上多好,也恶劣不到哪里去。
至少在穆雅风面前,他还会做做样子,不会明着折磨她,最多冷言嘲讽两句。
纪樱落默了默,决定按照原书里穆雅风成亲当晚的反应,唤道:“夫君。”
“夫君二字骆某当之不起。”骆弦羽一如原书的反应,冷冰冰地打断了她的话。在她的面前,他已经不屑于伪装,反正嫁进骆家,她就是他砧板上的肉,他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穆雅风,在逐风城你是大小姐,但到了流云城,你什么也不是。”骆弦羽淡漠地说道。
原书里,骆弦羽素有君子之名,对着谁都是谦和有礼、温文尔雅,唯独除了她的结发妻子穆雅风。
因为在他的心底,从未将她当过结发妻子,哪怕他们已经拜堂成亲。
纪樱落被噎得有口难言。
骆弦羽丢下这句话后,转着车轱辘,转身离开了新房。
屋门打开,又关上,只剩下一对龙凤红烛无声地燃烧着,一滴滴蜡泪默默流淌。
成亲当夜,就被自己的夫君丢下,这要是换做别的姑娘,只怕要哭瞎了双眼。可惜,这会儿壳子里早就换成了纪樱落,看着骆弦羽逐渐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她的嘴角忍不住泄露一丝欢喜之情。
纪樱落坐了一会儿,确信骆弦羽不会再回来,索性摘了凤冠,站起身来,伸着胳膊蹬着腿,活动起来。
她都快僵成一尊雕像了。
“刺啦”一声入耳,纪樱落面色怔了一下,连忙停下了动作。
动作太大,嫁衣太小,也不知道是什么伪劣产品,居然破了。
纪樱落转着圈,找嫁衣上的裂口,转了半天,没找着。
看样子是在背部了。纪樱落将胳膊扭到身后,摸来摸去,总算摸到一处开线的地方,表情有些窘。
开口不大,她小心一点,多注意一下,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
嫁衣破了之后,就不再像之前紧绷,纪樱落轻松许多,回头看了一眼,趁着没人,赶紧跑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糕点往肚子里塞。
如果剧情没记错的话,接下来,该是荷风小院的戏份了。
她吃得急,一下子给噎住了,桌子上又没水,只好拿起备好的合卺酒,狂饮一口,却被辣得呛喉咙,咳得满脸泪。
窗外的骆弦羽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沉声道:“照我的吩咐做。”
“老奴记下了。”柳嬷嬷福身,目送骆弦羽离开。
纪樱落被一口酒呛得喉咙热烘烘的,连忙将酒盏放下,继续拿糕点。
“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打开,纪樱落回头,柳嬷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语气冷硬地说道:“夫人,城主已为您安排好住处,请随便老身过来。”
这下不单是新婚之夜被自己的夫君抛下,还被赶出新房。原书里的穆雅风虽然心中只有萧南行一人,但在成亲之夜被自己的夫君骆弦羽连番打击,脸上还是挂不住的。
她是君主之妻,底下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新婚之夜被赶出新房一旦传出去,第二天也不知道有多少风言风语会传遍整个流云城。
可对纪樱落而言,不用面对骆弦羽这个表里不一的黑莲花,自然求之不得,哪怕现在将她丢进鬼屋里,也比在这里看骆弦羽的冷脸强。
还别说,骆弦羽让柳嬷嬷给她安排得真的是一栋鬼屋。
荷风小院,据说是上任城主最宠爱的姬妾的住处,后来那姬妾失宠,一时接受不了,就在荷风小院里上吊自尽了。自那之后,荷风小院就有了闹鬼的传闻。不少丫鬟婆子在夜里不止一次,见到荷风小院的院墙上飘过红色的鬼影。
清冷的明月挂在苍穹,柳嬷嬷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踏着满地的月色,一路往荷风小院走去。
纪樱落跟在她身后,眼角余光打量着骆府的环境。
怜心和魏嬷嬷跟在她身边,怜心大概是听过红衣鬼的传闻,吓得抱紧她的胳膊,瑟瑟发抖着。
纪樱落握住她的手。
荷风小院名字雅致,所在却极为偏僻,尤其是荒废了这些年,路上已经长满杂草。
院墙斑驳,门扉上的铜环布满锈迹,门被推开的瞬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院内扑面而来。
尤其是在这大半夜,一眼望去,阴森森的。别说有闹鬼的传闻,就算没有闹鬼的传闻,这时也没人敢来闲逛。
纪樱落抬眼望过去,只见月色笼罩中的荷风小院长满半人高的杂草,屋檐下布满尘灰和罗网,一只硕大的黑色蜘蛛挂在罗网中间一动不动。
“夫人,请进。”柳嬷嬷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城主说过,请夫人以后安心住在荷风小院内,不要妄想不该妄想的。”
说完这句话后,柳嬷嬷转身就走。
“等等!”纪樱落叫住她。
柳嬷嬷回身,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夫人还有什么吩咐?提醒夫人一句,虽然在这骆府名义上您是主子,我们是仆人,但没了夫人这个头衔,您和我们是一样的。”
纪樱落差点冲她翻白眼,好在理智阻止了她这个动作,她好声好气地说道:“麻烦嬷嬷留下一盏灯笼,这里实在太黑了。”
除了天上一轮圆月,并无照明之物,纪樱落好歹是流云城的君主之妻,柳嬷嬷并不想将事情做绝。她递出手中的灯笼后,转身离开。
纪樱落握着灯笼,朝荷风小院中走去。
怜心拽住她的胳膊,哭丧着脸说道:“小姐,我们真的要住进去吗?奴婢听说,这里面闹鬼。”
她是真的怕,怕得整张脸都白了。
如果没有穿越,纪樱落还可以义正辞严地告诉她,这个世上没有鬼,要相信科学。现在她自己也说不准了,要是没有穆雅风这具身体,她估计也成了孤魂野鬼。
“没事的,怜心,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纪樱落拍了拍怜心的手背,温声安慰道。
魏嬷嬷也是连声叹气,口中喃喃着:“骆城主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姐,穆家与骆家隔着血海深仇,小姐当初就不该提出联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进去吧。”纪樱落率先踏入荷风小院。
她不怕什么红衣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孤魂野鬼也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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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樱落:夫君。
骆弦羽:夫君二字,骆某当之不起。
(后来)
骆弦羽:真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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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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