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死后十七年,人间安乐、四海升平……
——并没有。
魔界群龙无首,魔头们放肆狂欢,已经彻底突破当年魔尊大手一挥划定的人魔之界,吹响了统治人间的号角。
人界,大楚王朝分崩离析,各路诸侯粉墨登场,你称王来我称霸,日日混战好不热闹。政权更迭、妖魔作祟,修仙世家倒是周旋其中赚得盆满钵满、不亦乐乎。
世道黑暗、民生艰难,得道修仙之风气盛行,王公贵族以结交修仙门派为荣,世家子弟以师门高低作比,真伪门派如雨后春笋一夜而生,修仙之路被堵得乌烟瘴气。
是以……传闻中飞升人数最多,建派历史最悠久,而且景色最为优美,上学所花银子最多的昆仑仙宗,便成了诸侯们给子弟镀金的首选之地。
“滚去扫干净山门前的三千石阶,不扫完不许回来!”闵诚天师将成绩单重重砸在桌案上,暴怒之气四溢险些振坏了红木桌具。
“我一边扫,那山中竹林一边落叶,赶上了有风扫了和没扫差不太多——天师您看什么标准才算‘扫完’?”跪在案前的弟子倒是心态极好。
天师面上的愠色又深了一个度,他边拍桌子边道,“这就是你不用心学习法术的后果,穆翀举!你来我仙门已经三年,连一个清洁的法诀都学不会,你叫我有何颜面给你家中父母交代、又怎么对得起——”
天师的后半句话有些气虚,还未说清就被穆翀举截胡,“怎么对得起我家这三年来上交的万贯学费?”
“你、你——”闵诚天师捂着胸口,吩咐立在身旁的弟子夏秣,“去、去叫今日轮值山门的人全都回来,我看谁还敢像上次那样收他的贿赂替他干活!”
“诶、天师,”穆翀举忽然抬头。
“你要作甚?”闵诚天师一挑眉,“别以为放了假我就管不上你,以你这成绩明年还得来!”
“我知道,”他伸手一指天师背后的窗子,“天师您看,有颗白日流星,就在您身后那方位,是不是有人要炸咱们山门啊?”
天师心中一惊,连忙转头看去,窗外天朗气清,空空如也。
天师:“……穆翀举。”
穆翀举:“……天师我我我真看见了。”
天师:“你——”
穆翀举:“它就是落得太快您没赶上……”
他说着看向一旁的夏秣,“夏兄你是不是也看着了,你快和你师尊说一声。”
夏秣硬着头皮开口,“师尊方才真——”
天师却已经跳起来了。
“把他给我扔出去!”他一脚踩着穆翀举的成绩单怒吼,“你看个星星啊——我看你像个星星啊穆翀举,有本事你自己去炸山门去吧你!还炸山门,你连掐个诀都学不会你炸个什么!”
穆翀举没有胡说,当真有颗白日流星自九天之上坠落。
只是此刻被摔晕在山门之前,鉴于她修为太低,成仙不足一天,眼下是死是活,还真不好说。
姚落矜睁开眼睛,看到碧蓝的晴空,和簌簌而下的萧萧落木。清爽的风从她的面颊拂过,背后的青石板透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一切都真实得要命,这是姚落矜未曾感受到过的物候。
她知道,这是人间。
“呦,醒了?”
有人声。
“你可躺了挺长时间了。”
一个面孔出现在视线里。
少年约莫十七|八,眉眼很是挺拔,声音中有年轻人独有的爽朗,每句话的尾音微微上扬,刚好和了他嘴角的一点笑。
他老远便瞥见了山下一个影儿,远瞧着还以为谁家衣裳被风卷走了,走近才发觉是个姑娘。
“啊……”姚落矜撑着地面坐起来,从九重天上一跃而下的惊悚还停留在脑海中,她的灵魂和躯体尚未接驳良好,眼下四肢发麻,脑子也不太灵光,说出个字都要缓上一会儿。
“这是……哪啊?”她环顾四周。
除了蓝天、一眼望不到边的竹林、攀援向上的无数级长阶、石刻而成的巍峨山门……和一个拄着扫帚的道袍少年以外,别无其他。
穆翀举停下手上扫地的动作,看了她一眼,伸手向上指了指。
姚落矜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缓缓抬头。
一行鸿雁排队,从湛蓝高远之天上横过。
姚落矜:“……有鸟啊。”
穆翀举的神情凝滞了一瞬。
“还有一只,”落矜看到一只掉队的雁,伸手指着,“啊……它赶上了。”
穆翀举扶额,“你看什么鸟,我让你看山门、山门上的字!这是昆仑仙宗,你干什么呢?”
姚落矜的视线终于落在他手指方位,山门匾额的墨字之上。
“昆仑仙宗”四个大字笔力苍劲,一看就是修为极高之人所书。
姚落矜终于想起来了——昆仑仙宗、她的目的地!
“你扑倒在我山门之前,可是生了什么病?我刚想叫人来瞧你,你就醒了,眼下能走动了?”穆翀举走近了两步低头皱眉,“昆仑仙宗可不是随便出入的地儿,你若想进山门,我给你通报去,若无要紧事就赶紧走,一会儿到了换防的时辰此处要设结界,你一个姑娘家,别被困在山上出不去。”
“我……我要上山的,”姚落矜终于站起来,缓了这多时她神台清明了几分,心里正偷骂月下将自己踹下人间来的卑鄙行径,暗道等我得空回了天界……必定要找他所要医药赔偿!
她微微后退,按九重天上的规矩行了个极漂亮的礼,“道友受累,麻烦您通报一下吧。”
穆翀举将女子上下打量一番,心道虽然此人晕在山门之前的行径有些可疑,像是碰瓷讹人或者欠债抵赖。
但她衣着干净得体,说话处事也算有度,莫非……是个身子柔弱的深闺小姐?
昆仑仙宗的女修不多,乱世之中世家的女子大多作为结亲筹码鲜有能自由走动者,更遑论前来修仙。此人保不齐是自己某家师兄的内眷,看她神色有些慌乱不定,没准刚遭遇了什么变故。
“你什么事由?”穆翀举语气柔和了两分,“修仙的话现在不收人,若找人……你上山后也需在宗门外等着。”
“我……找人,”落矜连忙道,“我先找个人、吧。”
“叫什么名儿?”穆翀举问,“哪家天师门下的?”
“谁人门下并不清楚……”落矜回想了一圈,确定月下大人没给她提供过这方面的信息,“只知道他的名字,叫‘穆翀举’。”
穆翀举后撤了一步,看向落矜的眼光也带上了防备。
“你找谁?”
“穆翀举,”落矜认真道,“他那翀字不好写——”
“可是羽中二子、赤轰反切之‘翀’?”
“你认识他啊……”
“废话,”他将双手一抱,“我就是,你找我什么事?”
姚落矜懵了一瞬。
“你说你是——”
“我就是穆翀举,你到底什么事!”穆翀举狠狠揉了揉眉心,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嚷嚷着自己名字要找,却连自己什么模样都不认得。
总不能是家中阿兄的风流债安上的自己的名号,又或者小妹在夫家遇了什么急寻自己的险情?
“你怎么能是——”
“我怎么不能是?”穆翀举有些急躁了,“谁叫你来的?我家爹娘阿兄还是妹妹?你认识穆柯还是穆婉婷?蜀国大将军府有何事发生?找我究竟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将落矜问得彻底凌乱。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月下给她交代的信息被她神游漏掉了一半,这些问题她丝毫不知!
这不对劲啊!
落矜心中大吼。
他不是魔尊——的转世吗?
不应该是灭世恶鬼吗?
不该长成个一己之力荡平魔界,天宫上下合力拧成一股绳儿都消灭不了的高阶生物吗?
怎么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人,甚至还念着自己的父兄姊妹呢?
——说好的要自己拯救三界呢?
落矜心里犯了嘀咕,总不能是月下那厮因为觊觎司命殿中的编制故意随便找了个由头把我踹下届的吧……不不不,那可是月下、天界上仙!肆意编排上仙,你也不怕在人间遭了霉运!
她赶紧挥掉脑子里的念头。
壮着胆子,姚落矜终于还是喊住眼前的人。
“穆翀举?”
他看过来。
“你……”落矜犹豫道,“你是魔尊吗?”
穆翀举:“?”
落矜:“你……想一统三界吗?”
穆翀举:“??”
落矜:“或者你有没有,毁天灭地的那种念头、冲动,就是……”
落矜一指着天上,一手指向地底,“三界四海,神光之所及,”她龇牙咧嘴、一脸凶相,“都给我死!哇呀呀呀!”
“……”
穆翀举心中的焦灼烟消云散了,这人决计和他家中没往来,大将军府不会和这种疯傻之人扯上关系。
可惜被戏耍的愤怒涌上天灵盖。
他心道毁天灭地这事以前是没想过,但是现在倒是有点心动了,最好是先把你这种睁眼说瞎话叫我魔尊、莫名其妙知晓我名字、还扬言屠尽三界的人先毁了再说。
落衿:哇呀呀呀呀!
穆翀举:。
感谢,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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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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