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蠡已经称王，改立国号为安，与西蜀以段洪山为界，将蜀地一分为二。”
拉开屋子的门，惊飞了两只房梁上的麻雀。
绝情峰的优点和缺点都是生态太好。
蚊虫和花鸟遍地都是。
“陈宏……”穆翀举犹疑道。
落矜：“他还活着，护国将军陆丰辅助他统筹了军政事宜，如今已经重立北都。此外，心念旧主、仍想要追随蜀王的各地州牧也都在向北都靠拢，两国战事不多，摩擦却仍持续着，恐怕还需些时日才能安定。”
穆翀举点头，“对于陈宏来说，这已经是是最好的状况了。”
落矜：“另外，陈宏定都后，给你来了信，我看他的意思，还是希望你回去——”
“哎呦姚天师啊，您怎么在这呢？”
一小童从窗缝里探头看进来，落矜倏地收了话音。
“有什么事？”落矜看过去，穆翀举也跟着回望。
“哎呦，您师徒二人都在，那可太好了！”小童道，“咱们授剑仪式就要开始了，点了两遍人，就差了绝情峰，晴心天师已经动身，您二位也快去校场吧！”
授……剑仪式？
穆翀举皱眉，那是什么玩意。
“……哎呀，”落矜想起来了，“我的确知晓此事，只是先前你还昏迷着，我以为能就此逃了……”
“姚天师您快着点，弟子先行一步了！”小童喊着，“您千万快些，校场门口有训诫天师瞪眼瞧着呢，掌门说了，今日但凡来晚的都去扫山门呐！”
“……”
“请讲，”穆翀举抬腿往桌子上一坐。
听起来是个蛮正经的仪式，但是看落矜吞苍蝇一样的表情，肯定不一般。
“……要么咱们边走边说？”落矜伸手去拽他的袖子。
“先说清楚，”穆翀举凉声道。
“嗯……”落矜抿了下唇，她一咬牙，心一横，“要么咱们一起跑了算了。”
穆翀举：“？”
落矜：“就是这昆仑的结界实在有点厉害，要么你试试能不能动用魔气？”
穆翀举：“？？？”
……
“戟天已经是强弩之末，断界山以西，如今是南北王的天下。”
“你们杀了戟天？”
“不……戟天才没那么容易死，赤炎门是个风水宝地，有前任魔尊留下的结界。戟天开启阵门将他和余部强留在了赤炎门。”
魏铭川微皱眉。
那个人没死——就还有隐患。
“如今的赤炎门就是个豢养蛊虫的罐子，等到罐子被覆在地，不休战斗终于分出胜负发那一天……你觉得，戟天会不会是那个爬出来的蛊王？”
芮姬红唇轻启，拈起荷花纹样的小茶盅，呷了一口清茶。
“我觉得会，”她不等回答，便自己说道，“戟天是真正的疯子，只要他能活、能变强，他不在乎自己变成什么样。”
“你不也是赤炎门的门徒？”魏铭川看她，“你怎么没呆在那个有戟天的蛊罐里？”
“他将我救出来的，”芮姬撩了一下披散及腰的长发，语气轻松地说。
魏铭川：“他？是谁？”
“戟天啊，还能是谁？”芮姬含笑道，“我敢说，我阿芮是戟天做成魔王这一百年来的唯一一点真心，他若还有一丝人性，只能用在我身上。”
魏铭川只觉得头昏脑涨。
这些魔修到底都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法理解他们的思路？
“芮姑娘，”魏铭川叹气，“你作为北魔王的使者来到我安朝，携带南魔王的手书，现在又说你和戟天有旧……实不相瞒，安朝只想和断界山以西和平相处，广送钱财也只是为了寻求庇护……”
芮姬噗嗤一笑，“哦？世子殿下如今不需要魔修神兵，为您大安的军队添砖加瓦了？”
魏铭川的面色很难看。
安朝建国的确离不开戟天的魔修——但这是个惊天的教训！
魏铭川的脖子几乎被掐断，撞碎的肋骨和后背的青紫到现在都没能痊愈。
芮姬：“没有戟天，陈氏的统治少说还能再安定十年，况且没有我……那陈氏的老皇帝恐怕还活蹦乱跳着呢！”
“你是——你就是——”魏铭川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你——”
“对，我是，”芮姬的笑容愈发娇媚，“我就是戟天与你洽谈最初，送给蜀王的催命符，在那老东西死了之后，我又被陈宏拽上了床……”
魏铭川惊恐着后退，他撞倒了椅子，当啷一声巨响。
魏铭川：“你不是说戟天倾心于你——”
芮姬：“是我倾心于他！我忠心耿耿与他一百年，他那一点恻隐是我应得的！”
芮姬：“不过现在没有了，戟天也不过是个男人，天地之大人间之广，我想要什么口味没有！不过是情爱啊，与谁不能情爱？南北魔王便不欢愉吗？陈宏便不欢愉吗？就算是与你魏铭川……也未尝不可啊——”
魏铭川状貌惊恐，一阵心悸大步躲开。
“别躲啊，你怕什么？”芮姬呵呵笑出了声，“你应该感谢我啊，魏铭川。我叫陈宏和穆翀举心生嫌隙，这是给你机会，叫你将穆翀举收为己用啊！”
“你究竟想做什么！”魏铭川大喝出声，“我不过是给断界山以西送了些钱财，怎么招来你这样的东西！你有什么仇怨你去找戟天！你来祸害我们这些平凡人做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说的好，”芮姬将长发一揽，收起她那妩媚妖娆的眼波身段，坐回了凳子之上，“宏图霸业都是过眼云烟，情爱知交也转瞬即逝，我只想要好好活着，我要每时每刻都欢愉开怀。”
“听懂了吗？魏铭川，”芮姬正色道，“我不要做霸主，我只是一把刀，我为任何人所用，我只要快活。”
“今天你给予我钱财，我就可以帮你，明天南北魔王趴在地上侍候我，我也可以帮他们……”芮姬道。
“大安不需要你的帮助！”魏铭川怒道，“你走！你滚！”
“可笑！”芮姬拍了桌子，“现在是姑奶奶选择了你，哪里容许你拒绝！”
“我已经告诉你了，只要我在陈宏身边，我就能离间他和穆翀举！你也想叫穆翀举为你所用吧——我已经帮了你了，你难道还想要白拿好处却毫不付出吗？”
魏铭川已经快疯了。
当初父亲踏过断界山将金银财宝送进魔修的大殿，根本就是一脚踏进了罪恶的深渊，从此他们半边身子被泥泞牵扯，根本无可脱身！
“……你说你无欲无求，只求欢愉，那你做什么非要来找我？”
魏铭川扶着额头站直了身子。
——他不能就这么任人摆布。
魏铭川心念千百遍。
他魏氏走到现在是靠的脑子——不是蛮力！他要一统九州他要天下清平！他不能够这么轻易地躺下！趴下！
“我的确想要穆翀举为我所用，”魏铭川微阖眼眸，他的思绪飞转，“但现在戟天被困于赤炎门，也许终我一生也等不到他出来的那一天。”
“你不一样，对吧？”魏铭川往前走了两步，“你终究会面对活着的戟天，你要——”
“我要他死！”
芮姬大声地喊，她在这一瞬间脱出了理智，和方才那些放浪和疯癫截然不同，“我要他死！死——你满意了吗？”
魏铭川的神色没有变化，但他的心情已经放松了。
每个人都有偏执，有偏执就有弱点。
芮姬如果真像是她所说的那样只要欢愉，那么九天之下黄泉以上恐怕还真的没人能拿捏她。
但还好，她不是。
真心、感情，呵。
她只是拿这些叫人眼花缭乱的东西来迷惑他，她只是用情绪编织成假象来恐吓他。没错，她是魔修，但魔修也曾经是凡人。
魏铭川要做九州共主。
君主之道没有什么特别之法。
他二十年钻苦修，不过是“人心”二字。
不论她为什么想要杀戟天……魏铭川心道，他们已经可以成为战友了。
“穆翀举是一柄杀器，此事你我都知晓，”魏铭川幽幽道，“但他可以是我的刀，你的刀，也可以是陈宏的刀。”
“此事我也无须和你隐瞒，你的离间、我的攻心，恐怕都不会让穆翀举真心为杀亲仇人卖命，”他给自己斟了一盏茶。
芮姬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觉得什么东西改变了。
明明到刚才为止，局面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好像从此时此刻开始，魏铭川的气场蔓延过来，她竟没法再发疯了。
“但我们可以合力，让穆翀举的刀刃，不伸向我，”魏铭川说。
“这都是你在获利，魏铭川，”芮姬拍了桌子，“凭什么叫我给你卖命！”
魏铭川笑了，“把穆翀举拉进这天下征伐之中……如有戟天出世那一天，我自然有办法叫他的刀刃指向断界山以西。”
芮姬：“你凭什么——”
魏铭川：“你为什么来找我？不就是因为你做不到吗？”
魏铭川：“我现在告诉你。只要我活着，我能叫政局和断界山相连，我能叫穆翀举仇恨戟天——你，不相信吗？”
屋中沉默了一会儿。
魏铭川气定神闲。
现在心中起波澜的是芮姬。
“……你需要我做什么？”终于，芮姬道。
魏铭川笑了。
“回到陈宏身边吧，”他说。
“你不是想要欢愉吗？那里一定欢愉。”
殿中已经没了方才乒乒乓乓的声响。
殿外鸦雀无声。
太监宫女跪成一排，冷汗掉在地板上，滴答、滴答。
“我听说……方才进去的女人，很好看。”
世子妃的轻轻开口，没人敢应。
“那就是很好看了，”穆婉婷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只是断界山来的使者，”一个内侍硬着头皮说，“听闻那地方水土奇特、民风彪悍，那里人都用法术遮掩丑陋容貌，算不得数的……”
穆婉婷呵了一声，“是么？”
又没有人回答。
“和殿下说一声，就说祖母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叫他千里请来的大夫回去吧。”
她说罢转身，身子在微风中有些飘摇。
众人磕头恭送娘娘，看起来好生热闹。
芮姬：男人再见，我要搞事业！
感谢，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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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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